“你給我帶糕點,我本以為那是我們之間獨一無二的親密事,原來……是我多想了。”
“我真的,很難過。”
話音未落,他偏頭躲開溫渺的視線,頰邊一抹晶瑩閃過,手上卻依舊攥得死緊,怕她離開。
溫渺心頭一動,才發現那是他的淚。
還是哭了啊。
溫渺無奈。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有些妥協了。
不和阿樂她們接觸是不可能的,但菖蒲也九歲了,平日裡的糕點自己去買或者讓阿樂買都行,倒也不缺她手裡這點。
就給喻珏吧,免得他哭得傷心,擾她心緒。
另一邊,喻珏心裡也不平靜。
他本以為自己不可能落淚,多半還是要偷偷用術法假裝,但越說心頭越是委屈,越是酸澀。
仗着房間裡隻有溫渺和他兩個人,那顆淚珠終究還是沒忍住。
但還是覺得有些丢臉,喻珏把頭偏到一旁,掩耳盜鈴。
話已經說完,溫渺雖然沒有走,但也沒其他反應。
喻珏指尖微松,覺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極,居然真的相信話本裡的橋段會有用。
黯然之際,他聽見身前響起熟悉的聲線。
“如果你介意這個,那日後的糕點,我隻帶予你一人,可否?”
喻珏蓦地擡頭,甚至顧不得拭去臉上的淚痕,急着去捕捉溫渺臉上是否有敷衍的痕迹。
沒有。
她面上一派認真,看着他的視線不曾躲閃分毫。
是了,她是溫渺,說出的話從來是履行到底的。
這實在是比他預想還要好的結果了,喻珏腦子裡炸開了一團煙花,整個人暈乎乎的,都快聽不清溫渺接下來的話。
“隻是往後若是你有什麼想法,我希望你能先和我商議,不要一個人做了決定再告訴我。”
溫渺微微蹲下和他平視,注視着他被浸濕的雙眸,認真道:“我們是朋友,不是麼?”
喻珏看着她真摯的眼睛,點頭:“嗯。”
“那好。”
溫渺臉上浮起淺淡的笑意,她握住喻珏的手腕,将自己的袖擺解救出來,然後扶着他坐好,防止他撐着床沿的手不穩摔了,這才站直了身子。
“你先稍微收拾下,再出來用膳吧,我在外面等你。”
喻珏應下,嗓音還有些微啞,沒緩過來:“好。”
等溫渺替他掩上房門,木質齒輪摩擦發出輕響,才把他從這種飄忽的狀态拉出來。
咯噔。
房門被徹底合上。
喻珏這時才恍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些什麼,後知後覺攏上領口的衣襟,面上發燙。
雖然過程和他預料中不同,但結果還算不錯。
壓下心中那絲羞恥,喻珏盡量冷靜地計算得失。
這樣一看,那書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他若有所思,輕輕摩挲手上玉制的儲物戒,這是近日裡他才琢磨出來的,就是為了防止再發生儲物袋被偷這種事。
玉戒的觸感冰涼,内部的儲物空間并不大,但喻珏并不後悔把話本存放在裡面。
屋外,孩童清脆的笑聲遍布小院。
“今日夫子誇我是書院最聰明的弟子呢!”
菖蒲興高采烈的聲音穿透薄薄的木門。
“我們菖蒲真厲害。”
是阿樂的聲音,并不算大聲,可修真者耳聰目明,還是讓喻珏聽了個真切。
不難猜出,溫渺此刻一定正在一旁看她們嬉鬧,一幅其樂融融的景象。
按下紛擾的思緒,喻珏下床迅速理好衣衫,推開房門。
夏日的夜來得很遲,酉時的天依舊亮得驚人。
枝繁葉茂的大槐樹下,溫渺和他遙遙對望,笑意淺淡而放松。
桌上,瓷白的碗裡裝着食物,氤氲的熱氣一路向上飄蕩,直至徹底溶于空氣之中。
即使是調皮如菖蒲也沒有動筷,乖巧地坐在凳子上和阿樂嬉笑。
喻珏心中芥蒂忽地散去大半。
他身為魔宮少主,常常要事纏身,并不能時刻呆在溫渺身邊。
就像這一次,他花了四年才平息了魔宮的動蕩。
缺席的時間裡,有她們陪着溫渺,興許也不錯。
喻珏想着,走到桌邊,在唯一的空位坐下。
石桌原先是供兩人坐的,如今四個人,顯得有些擁擠。
等他坐下,溫渺就笑着說:“嘗嘗阿樂今日買的馄饨如何,小心燙。”
喻珏答應,拿起木勺,舀上一個。
薄薄的面皮被煮的剔透,以至于看得見其中包裹的飽滿肉餡和汁水。
他輕吹了兩下便咬了下去,醇香的肉汁先在口腔中迸發開,繼而是彈牙的緊實肉餡。
調味的比例正合适,既蓋住了肉的腥味,又激發了它本身獨特的香味,隻一口,讓人食欲大開。
喻珏本想認真品嘗,但有道視線實在過分有存在感。
他擡眼,看見對面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渾然忘記了剛剛對他的排斥。
真是個傻子。
喻珏嫌棄地想,自覺不應該和傻子置氣,便矜持道:“還算不錯。”
于是阿樂便心滿意足地收回視線,專心用膳了。
溫渺在一旁看着,内心平靜而安甯。
這樣的平凡生活,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