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你和卡維約了要一起看電影,在你家的客廳。
晚飯過後,你從閣樓上搬下來一隻紙盒子。如果卡維沒有記錯,那個盒子裡裝的應該全部是文藝片吧。雖然有幾部他很喜歡,但有幾部看得他胃疼。
他在心底祈禱你不要選中那兩部讓他感覺胃疼的片子。
你剛想要拍掉紙盒子上的灰,視線裡就多了一塊毛巾。
“不要什麼東西都用手擦啊。”卡維一邊說着,一邊蹲在了你面前,任勞任怨地替你擦着紙盒子上的灰塵。
上一回看影片好像也是這樣,大概是在幾年前的一個雨夜裡。卡維也這麼蹲在你面前,和你一起挑選影片。
“這會看什麼?”
你正巧拿起了卡維最害怕的那部文藝片,吓得他渾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來。
“你那是什麼奇怪的表情?”你晃了晃手裡的光碟,故意逗他,“要不就看這一部?”
“别!我可不想再複習一次十三角戀,看得我頭都要昏過去了。”他搖了搖頭,挂在耳垂上紅綠相交的耳墜就在燈光下微微晃了一下。
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但開頭那十幾分鐘的故事很不錯,至少很浪漫。”
落魄的舞蹈家在一個雨夜遇到了一位體貼的建築師,兩人一見如故,情感迅速升溫。在十三角戀開始之前,他們至少有着十幾分鐘其他影片無法匹敵的純愛。
卡維聽到你的話以後選光碟的手指頓了一下:“可這兩個人最後一個想要造出夢裡的城堡瘋掉了;另一個因為去建築工地看望愛人遇到工程坍塌,結果雙腿廢掉,再也無法重新登上她最愛的舞台。”
他的眉毛微微擰起,有種說不出的委屈感:“你不覺得我們兩個人看這部片子,實在是一言難盡嗎?”
“确實,有種理想被他人随意踐踏的感覺。”你點了點頭,放下了手裡那張讓卡維聞風喪膽的片子。
你們最後挑了一部鬼片,和愛情故事完全不沾邊兒的那種。
你拉起窗簾,關掉屋子裡的燈,等待一切都陷入黑暗以後,你和卡維窩在沙發裡按下了播放鍵。
對于怪力亂神一說,你和卡維都是保持中立的态度。但鬼片這種東西講究的是氣氛,與是否信仰神明無關,越是心思敏感容易共情的人,就越容易被鬼片裡的故事牽着鼻子走。
好巧不巧,你和卡維都是搞藝術的。敏感細膩的情感是你們值得驕傲的東西,但有時候它也會來一點小小的惡作劇。
每當你和卡維完全沉浸在了故事裡,害怕、懷疑、委屈的情緒在你們肚子裡打着轉兒。最後當“鬼”突然出現的時候,那些情緒全部都轉化成了恐懼和尖叫。
你們兩個手忙腳亂地往蓋在身上的薄毯裡鑽,昏暗的燈光裡什麼都看不清,對方猛然的觸碰還會引起更激烈的反應。
一頓亂七八糟的叫喊和手忙腳亂的防禦以後,你和卡維抱在一起,兩顆心髒碰碰直跳,偏偏眼睛還不肯離開影片。
“結……結束了。”你的聲音都在打顫,卡維喘着氣放開你,附和着說結束了,結束了就好。
因為先前躲得太激烈,兩個人都忙出了一身汗。别人都是被鬼片吓出的冷汗,你和卡維倒好,是運動過于頻繁激烈出的汗。
他放下盤着的腿,光腳踩在了冰涼的地磚上。卡維的皮膚很白淨,在幽暗的環境裡,那一截露出來的腳踝骨就格外紮眼。
屋子裡的燈重新點亮,你瞬間感覺躲在陰暗處偷窺你們的眼睛消失了。你從薄毯裡爬出來,吸了吸鼻子。
卡維在看完鬼片以後總是喜歡問你是不是被吓哭了,這回也不例外。你沒什麼力氣地瞪了他一眼,說他不也一樣被吓得驚慌失措了嘛。
“你剛剛叫得把我耳朵都喊聾了!”你大聲戳穿他。
“你哭出來的鼻涕都黏在我衣服上了!”卡維不甘示弱地說回去。
“……”
“……”
兩個人沉默一下,随後沒心沒肺地繼續收拾東西,算作和平休戰的信号。反正也不止一次在他/她面前出醜了,這種事情都無所謂了。
恐怖片的後勁很大,卡維回家以後,你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得怎麼也睡不着。隻要一閉上眼睛,剛剛那些紅白交織的人體組織的就會充滿你的腦子,又感覺黑暗裡一下子多出了十幾雙盯着你的眼睛。
過分的腦補吓得你一下子鑽進了被窩裡。
小心翼翼地伸手從枕頭底下摸出終端,點進卡維的消息欄,磨磨蹭蹭地想發點什麼,但是就是不知道發點什麼。
最後還是卡維先給你發來了消息。
[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