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小殊,我們離開這裡。”喬慧握着他的手,在手中輕劃了幾下,躍然而生的痕迹從溫熱的手指傳遞到掌心。
夜上三更,喬慧帶上喬喻殊悄悄踏出村外,走進靜谧的林子。正值夏日,蚊蟲叮咬的包不一會兒布滿手臂,大大小小的泛着癢意,叫人忍不住去撓。
灌木叢間蟋蟀聲缭繞疊響,清冷的月色下倒映着兩人離去的身影,來到被灌木包圍一塊空地。
這裡剛好能看到灌木外巡邏的人迹,守着唯一的出口,來回徘徊。
“聽好了,你隻顧了往前跑,跑的越遠越好。”不放心的再補充一句,“别管我,我去引開他們。”
語罷,她輕輕推一把喬喻殊,自己則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假意踢到一塊石頭絆倒,摔在灌木叢中,窸窣的聲響引來幾位巡邏人的注意。
目視喬喻殊挪開步子跑動,她弄出更大的聲響去掩蓋,待他們趕來時,就一動不動躺着那裡。
“噫?喬慧,你怎麼在這?”提着燈籠的巡邏長看到喬慧,滿臉奇怪。
橘黃色的燈芯耀的幽光,襯的面部染上光暈,喬慧眯了眯眼,手腕往眼周擦。
迷漫的視線漸漸清明,透出幾道人影。
“啊,我怎麼到這來了?”喬慧疑惑撐起身,摘掉身上的灌木葉枝,自言自語:“又夢遊了啊,竟跑到這裡來。”
幾位巡邏者面面厮觑,誰也沒有先開口。
“不好意思打攪你們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她扶着樹,跌跌撞撞的起身。
“喂,你們在幹什麼?”村委會會長怒氣沖沖地跑來,一掌揮向巡邏長。“幹什麼吃的你們,人都跑了!”
他頭頂纏繞着一大卷繃帶,層層疊疊将秃頂裹得密不透風,眯縫眼怒氣暈生,在看到喬慧的那一刻,氣得手都在抖。
“一群吃幹飯的東西,去追啊!”
巡邏長捂着腦袋朝出口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鬼鬼祟祟一道身影,即将跑出去。
便急忙同幾位巡邏員去追趕。
村委會會長冷笑一聲:“你别太得意,我告訴你,你和你的兒子一個也跑不掉!”
“我沒打算跑。”喬慧說,垂下的眼中辨不出情緒,再擡眼望向喬喻殊逃跑的方向,目視着巡遊人追不上的情景,唇角淺淡上揚。
“我就知道,他不會困在這裡的。”流轉眸盼輕掃會長跳腳的模樣。
直到視野中見不到那身影,她才放心的阖眸。村委會會長試圖抓住她的胳膊威脅,臃腫不便的手向前伸,卻觸及一片虛無。
會長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她依舊是喬慧的模樣,但極其陌生。視線之下,由下至上靈魂幻滅,閉上的眼裡淌着安詳的笑。
………
耳邊呼嘯的風陣陣,清涼的風此刻也如深冬般刺骨。
喬喻殊根據母親說的一直向前跑,甩掉了後頭緊追不舍的巡邏人,但心裡仍然很慌,似乎不止那些人在追他。仿佛還有什麼再追他,甚至速度都與他一樣。
下落,勻蕩。
幾十雙虛無的手揪住他的靈魂不放,跑動的步子緩了下來,像貼在耳畔的竊竊呢喃。靈魂則被其撕扯,将要剝離體外。
倦蟬鳴凄凄,皎皎幽涼撤去。一股充斥胸腔的絕望構成蠶絲緊緊包裹心上,勒緊時喉嚨窒息難耐。像溺水的人浮不上岸,被水草纏住。
出竅的一瞬間,喬喻殊徹底醒來,冷汗浸濕單薄的衣物,幾縷被汗沁濕的長發貼在鬓角。
喬喻殊發現自己仍在向前跑,疲憊的四肢擡不起,不受控制的一直向前,繃緊的大腦命令腳步停下。
“被遺忘的滋味不好受,如果有機會,你會選擇另一種結局嗎?”
快速奔跑的動作終于停下,慣性驅使他向前撲倒,雙手撐地,泥土陷下深深掌印。
喬喻殊伸手探去,尖銳的利刺戳破食指,殷色血珠滴在沙土中靜置一會,緩緩融進泥土。
如果不是那句話,擺動的雙臂不會停止,自己極有可能喪命于此,死在這荒蕪之地,完不成母親的期盼。
喬喻殊心跳的很快,“通通通”似要蹦出胸膛,後怕的感覺湧上,喉嚨處惡心的感覺愈發明顯。
手指再次觸上這塊土地,這塊帶給他無盡痛苦的地方。今天他要逃出去了,不會再被牽挂。淚滴垂落,打濕片塊泥土,他支起身。
“嗒嗒。”
修身的風衣随陰寒的風擺動,他躬身探出手,手心朝上攤開掌。
喬喻殊攥緊衣袖,遲遲不肯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