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再度瞠目結舌!
在王宥萱的聲聲慘叫中,夾雜着錢淺的一句句斥罵。
“讓你不知悔改!”
“讓你造謠污蔑!”
“讓你辱人清譽!”
“讓你信口開河!”
“讓你嚣張跋扈!”
“讓你喊打喊殺!”
……
王宥萱剛開始還在掙紮哭喊:“我要殺了你!我定要殺了你!”後來就隻是幹哭:“嗚嗚嗚嗚……父皇和母妃都沒打過我……”
鞋底子一聲聲落在王宥萱的屁股上,錢淺邊打邊叱:“你造謠中傷我,我還未追究你,你竟還敢來大鬧?”
“太學教授的規矩禮法,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你與皇太女一母同胞,你胡作非為,她分明是被你牽連,你哪來的臉來怨我?!”
“出生在皇家,受天下萬民供養,卻不知感佩,對人動辄打罵、喊打喊殺,你皇姐就是這麼教育你的?!”
*
“萱兒!萱兒!”
外面再度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皇太女王宥知趕到了。
錢淺并未因皇太女的到來而松開王宥萱,但王宥萱卻像是終于等來了救星,一下子活泛過來,朝着快步而來的王宥知放聲大哭:“皇姐救我!皇姐!快救我!”
江書韻回過神,立即行了禮:“見過太女殿下。”
一屋子人都趕忙行禮,隻有鉗制王宥萱侍從和侍女的人,見錢淺按着王宥萱不松手,隻是朝皇太女颔首,也沒放人。
王宥知看着廳堂内的狀況一時沒反應過來,隻是先與江書韻回了禮,“江夫人好。”
王宥萱嚎啕大哭:“皇姐!這個瘋女人竟然打我!她竟敢打我!皇姐!你快叫人殺了她!”
錢淺鞋底子“啪”地再度落下,“還敢叫喚!學不會好好說話了是不是?!”
王宥知吃驚地看着這一幕,再看妹妹眼都哭腫了,又怒又氣:“你,竟敢傷皇女?!”
錢淺瞪着王宥知,示威般“啪”地又落下一鞋底子,江書韻的心都跟着發顫了。
錢淺一派從容淡定的神情,聲調徐緩:“皇女又如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七皇女未經通傳,帶人擅闖私人府邸,親手持刀行兇傷人。人證、兇器俱全,我便是将她就地正法,你又能耐我何?!”
王宥知看到孫烨鮮紅的手臂,另一人手掌也滿是鮮血,地上還躺着那把染血的刀,恨恨地握緊拳頭。
她深深吸了口氣,轉而怒斥王宥萱:“萱兒!你怎可如此胡鬧!還不快道歉!”
王宥萱似乎難以置信姐姐不為她撐腰,叫嚷道:“皇姐!我是為你不平啊!外面把你說成那樣,全都是因為她!”
王宥知呵斥道:“孤的事,何需你插手!”
王宥萱像是受到了奇恥大辱,哭喊道:“皇姐!你竟為了這個瘋女人責怪我?她卑鄙無恥搶走宋十安,如今還在外面敗壞你的名聲!你可是儲君啊!怎能忍氣吞聲……”
王宥知氣急怒喝:“還不閉嘴!”
帝王氣勢乍顯,怒意傾瀉,令場面陡然肅靜。
一衆人連大氣都不敢出,隻有錢淺絲毫未售影響,挑釁地望着她。
王宥知強壓怒火,對錢淺道:“孤代皇妹向錢姑娘緻歉。皇妹隻是孩子心性,自幼被家中寵慣壞了,還請錢姑娘将她交給孤,孤此番回去定會好生管教。”
錢淺勾起唇角,冷嘲道:“七皇女散播謠言、毀我名聲在先,擅闖私人府邸、持刀傷人在後。太女殿下憑什麼認為,輕飄飄的一句道歉,便可揭過此事?”
王宥知臉又紅又白:“萱兒是皇女,你如今也打了她,還想如何?”
錢淺怎肯輕易放過,“同樣是名聲受損,我就要任人欺淩、備受折辱,換做殿下你就得私闖民宅、喊打喊殺。原來做儲君是擁有這等特權的,我很好奇,這些寫在大瀚哪一條律法上啊?”
“不如,你我一同帶着闖進府中行兇的賊匪去京都府衙,再叫來中書省、刑部、禦史台來個三司會審,好好給我講一講,儲君,是如何淩駕于律法之上的?!”
好大一頂帽子!
周遭寂靜無比,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在錢淺幽深的目光裡,王宥知竟莫名感受到一股威壓。
她已經許久未曾感受到過壓迫感了。與父皇那久坐皇位、受人朝拜浸淫出的帝王威懾氣魄不同。那是一種藐視皇權、無畏生死、蔑視萬物的氣勢,帶着隐隐的毀滅之意,還有想要同歸于盡的聲勢。
王宥知一口氣死死頂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江書韻緊張得不行,跟宋乾成婚快三十年,也沒經曆過如此膽戰心驚的時刻!
終于,王宥知開了口:“你要,如何?”
所有人都察覺到,皇太女的氣勢明顯弱了下去。
錢淺達到目的,把王宥萱薅起來扔給周通,意味深長地說:“周伯,将擅闖侯府的賊人壓在院裡。我與太女殿下,有話要說。”
“皇姐!”王宥萱被周通擒着,不滿地叫。
王宥知一揮手,怒喝:“閉嘴!出去!”
王宥萱不敢再忤逆盛怒之下的王宥知,不情不願地被壓了出去。
随着王宥知的話,跟在她身後的侍衛也退了出去,隻有衛瑩沒動。
江書韻遲疑了片刻,也跟着出去了。
孫烨沒動,錢淺對他說:“沒事,你先去處理下傷口。”
孫烨這才退出去。
*
四周寂靜,落針可聞。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對峙、審視半晌,随即斂起。
面對錢淺毫無畏懼的神色,王宥知幽幽道:“倒是孤小瞧了你。”
錢淺冷笑挑釁道:“我倒是高看了殿下你。現在真是慶幸當年放棄科考,未将寶貴時光浪費在你這等荒唐之人的身上。”
王宥知嘲谑地說:“好大的口氣!”
錢淺懶得辯駁,語氣輕蔑至極:“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姿态吧!從你第一次跑到我前面出言威脅,你虛構出的美好、僞裝出的強勢就已盡數稀碎了。”
王宥知臉色一僵。
錢淺繼續奚落道:“你貶低我、羞辱我,想看我悲憤、絕望又無能為力的凄慘模樣。你希望我識趣地找個肮髒角落,苟且卑微度日,最終悄無聲息的死去,如滴水入海般,連個水花都不要濺起來。而你依舊快樂、高貴地活着,生殺予奪?”
錢淺笑起來,“高貴的皇太女殿下可曾想過,如今你岌岌可危的儲君之位,全然系在了我一隻小小蝼蟻的身上?”
王宥知臉色發白:“你想如何?”
錢淺沒接她的話,繼續數落她:“你沒本事讓宋十安嫁給你,卻用這種下作手段折騰我。身居尊位卻用于謀私,為一己私欲用龌龊手段折辱他人。”
“太女殿下,你糾纏不休的樣子,真的很難看!”
她毫不掩飾滿心鄙夷,更是毫不留情揭下她表面粉飾的遮羞布。王宥知整個人臉都紅了,額頭青筋迸出,聲音冷冽到了極點,“你竟敢對孤如此無禮,好大的膽子!”
錢淺言辭更加犀利:“無禮?若非投胎投得好,你以為你配得這個位置?天下人要經過數萬萬人的競争、淘汰,曆經數載方可位居人臣。而你隻需在你們兄弟姊妹七人中勝出,即可成為一國之主,你有何資格不可一世?”
直白難聽的話語擊潰王宥知的驕傲,氣勢更弱。
錢淺繼續站到王宥知的面前,一言一行帶着壓迫與斥責:“王宥知,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如何堪當一國之主?你可對得起千百年來為女子争權奪勢的先輩?!你可對得起這百年間難得一現女帝之尊?!”
“王宥知!你太讓人失望了!”
錢淺話語铿锵有力,字字珠玑。
王宥知在她鋒銳逼仄的言語中徹底卸了勢,像是被她這句話釘穿了脊梁,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
出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身為儲君,是難得的女帝之尊,怎可因兒女私情被對手抓住弱點。
如今真兇未查明,待元月十六開朝,昌王的人必會趁機彈劾。她失了宋家軍中力量的支持,又失去民心,這儲君之位,隻怕要真的要拱手相讓了。
王宥知心灰意冷,無力地辯解:“不管你信不信,此事非孤所為。造謠之事是萱兒自作主張,綁你、傷你之人,孤完全不知情。”
錢淺高傲地坐在了王宥知的上首位置,輕蔑地說:“這重要嗎?若非你針對我,你那蠢笨如豬的妹妹又一再給對方遞刀,你的對手又如何能抓住時機鑽空子?”
王宥知猛然擡眼:“你,知道?”
她聲音頓住,此刻方才懷疑,或許眼前人與昌王早有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