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發喪過程,姜婷與錢淺都沒有出現,因為二人都病倒了。
喪事是趙希林一力操持的。
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停靈的習俗,也沒什麼喪葬文化可言,喪事極其簡單。
尋常百姓通常是黑布一卷,用草席子裹了,挖個坑一埋,在屍體上面種顆樹,關系親近的人培幾把土就算了事。
富戶人家會把屍體裝進棺材、蓋上黑布,簡單設個靈堂,給親近的人兩三天吊唁的時間,最後同樣是挖坑埋了種樹。
人們堅信這樣生命可以延續,以另一種方式存在于世間。
錢大友死後一臉兩日,錢淺像瘋魔了一樣縮在床腳,裹着被子嘶吼着不讓任何人靠近。
錢大友的死讓姜婷備受打擊,本就孱弱的身體一下子病入膏肓。
母女倆一病一瘋,趙希林隻得從家中調來個侍女,照顧母女二人,他則日日帶醫士上門給母女二人看病。
第三日趙希林帶醫士正要敲門,就聽見院中傳來侍女的驚聲尖叫,吓得他急躁地大力拍門。
侍女踉跄着跑來打開門,指着錢淺房間的方向直發抖,“血……血……”
屋裡暗紅的血泊裡,錢淺浸泡在其中,緊閉着雙眼,小小身軀瓷白純淨,仿佛血已經徹底流盡了。
趙希林愣在原地,醫士率先反應過來,沖上去按住錢淺手腕上已經不怎麼繼續湧血的傷口,探向她的耳後。
趙希林這才反應過來,倉惶地問:“她,怎麼樣?”
醫士輕歎一聲,“太遲了,已經沒有脈搏了。”
趙希林有些脫力,怎麼會變成這樣……
沒等他想到要怎麼告訴姜婷,就聽見身後撲通一聲。
姜婷摔在門邊,看着錢淺幹張着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豆大的淚珠瞬間湧出眼眶。
她推開侍女想要扶她手,跪爬到女兒身旁,将錢淺抱進懷中,發出“啊……啊……”的幹啞哭聲。
房中氣氛凝滞而絕望,讓活着的人覺得喘息都是一種罪過。
就在此時,錢淺的“屍身”卻突然睜眼張嘴,随着嗓子裡傳來那聲不似人發出的“嗬……”聲,胸膛恢複了起伏。
醫士與趙希林驚詫地對視一眼,醫士迅速抓住錢淺的手腕摸脈搏,喃喃道:“奇了!真是奇了!脈搏又有了!”
“快!救她!一定要治好她!”趙希林扶住姜婷,“弟妹,把侄女交給醫士!她不會有事的,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姜婷處在失而複得的沖擊中,身子又一軟。
趙希林趕快把渾身是血的姜婷抱回房間,對侍女吩咐道:“給姜夫人換身衣裳,給錢淺也換下血衣。”
醫士給錢淺縫合手腕上的傷口,趙希林撸起袖子,擦着滿地的血迹。
醫士縫完包紮好傷口,看着那一盆盆鮮紅的血水感歎道:“我從未見過流這麼多血還能活下來的人,何況她還這麼小。”
已入了深秋,趙希林卻擦得冒了汗,“她怎麼樣?”
醫士輕聲道:“睡過去了。”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趙把頭,錢姑娘真的瘋了!您不知她這傷口有多深,顯然死志決絕。”
趙希林擦拭血迹的手一頓,“都怪我。若非我将大友派走,她們母女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境地。”
侍女已為姜婷換下血衣,來到趙希林身旁,“主君,我來吧!”
趙希林點點頭,站起身将染滿血的布遞過去,與醫士走出房間。
錢淺沒有睡着。
也或許是睡着了,因為她控制不了身體,卻能聽見聲音。
她能聽見侍女窸窸窣窣擦地的聲音。
門外醫士還在說:“可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這次僥幸沒死,那也防不住她日後再次輕生啊!”
趙希林又道:“盡力而為吧!不将他們母女照顧好,将來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去見大友……”
錢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死,明明傷口足夠深了。
很痛,然後開始冷。
有點像她前世死前的感受,但不是一個量級的。
她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本以為她已經死了,誰知卻閃回了前世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