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你我的契約嗎?”
蘭爾索斯淡笑着,忽然喚了一句。
“記得。”
顔霜輕輕道。
“那你可還記得當初某個相士的囑咐?”
“我不會逃避。”
“那就行。”
“那相士,果然與你有關。”
“可别亂扣帽子,我隻是個旁觀者,恰好知曉此事,僅此而已。”
“那會是誰?”
“我想你知道答案。”
小舟漸行漸遠。
“這幾日,多照顧照顧她。”
“我還以為你真忍心沒有半句囑托就走呢。”
“……”
“行了,我會的。”
“謝謝。”
小舟遠到已經目不能及。
這一回,顔霜是真的離開了。
蘭爾索斯還依然在原地,臉上挂着淡淡的不知是不是嘲弄的笑。他忽然想起了二百多年前的那把劍,就這麼在沙灘上躺着,後來逐漸從月華褪色成了一把尋常劍。而現在,那把劍正支在他的書房中,隻不過無人可見罷了。
嚯,這小妞,還是以前有趣。
……
蘇璃靜坐在空地上,并非在修行,隻是在梳理内心的思緒。
明明隻是過了一夜,但對沉浸在四年“回憶”中的她而言,卻仿佛是真的經過了那麼長的時間才回到現世。那些被筆者一筆帶過的時間裡,仍然藏着無數生活細節的點點滴滴,對于旁觀者來說三兩小時的閱讀時間,對她來說,是真真切切走過了四年。
如今醒來,便就憑空多了四年記憶。雖說就像正常的記憶一樣,這四年有一些不那麼重要的細節會被淡忘,但對她來說,又是一夜之間經曆的。時間的不對等錯位,總是容易讓人恍惚。
但最大的問題,是她并不覺得這些記憶是自己,那應當隻屬于洛魂。即便她是以洛魂的第一視角去看待人與事,能實時知道當時的洛魂怎麼想怎麼做,但她還是沒有代入感。究其原因,大概是在她進入這段記憶之前,就已經很執拗地認為自己就是自己,前世與自己無關,故而洛魂也與自己無關。
對于奏,她是心疼的,但那是對奏,而非霜兒。這一段故事裡,沒有霜兒,霜兒在那個時代活過,但與此同時,尚未在那個時代出生。
靜坐的這段時間裡,她想了很多,不僅僅是那段四年的記憶,還有她曾在地球的十五年,以及來到諾德爾撒的這兩個多月。
她想起了乖巧膽怯的小美人言兒,壓抑天性隻為表演最完美的靈夢公主,摸頭狂魔蘇霖弦,溫柔可親的娘親和粗中有細的老爹,精明的爺爺,還有眠月公主和花璇郡主,各位世家公子哥和大小姐,以及,在那隐于扶風弱柳、環于青池潭水的紅木棧橋之末,湖心一缈孤亭,初見便驚豔了時光的撫琴女子。
顔家,顔霜。
回想過往,她也還在這其中想起來一個人,一個在朱樟鎮擺攤的相士。
當初什麼都不懂,什麼也不知道,聽他那雲裡霧裡的話自然是霧裡看花,隻當是故弄玄虛的啞謎。如今再看,倒的确有了不一樣的認識。
他提議,要來惡魔 島走一遭,自己也的确抵達了惡魔 島;
他說過,自己會遇見“火之高興”,也就是夏清潭留下的那股力量饋贈;
他建議,當了解真相之後勿怪故人,說的大概是當自己知曉霜兒的真實身份,知曉自己與她之間的過往,莫要因那些“欺騙”而怪罪于她;
而最後,他道,要直面本心。
自己的本心,是什麼呢?
本心本心,原初之心,本真之心,對自己而言,那是什麼呢?
意思是要認清,自己本質上就是喜歡霜兒的?又或者是在洛魂的那一世,洛魂的确是心悅于奏的?
前者,她能确定此事不含半分虛假;後者,就連她這個當初故事的親曆者,似乎也不能肯定其究竟。
洛魂當初,果真的愛上了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