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鶴搖了搖頭，他将視線投向那兩個道人，韓淵跟着看過去。

這二人一身潔淨的純白道袍，坐得端正，青年樣貌，看起來隻比白雲鶴大幾歲，打坐時周身靈力流轉，其靈力與此殿的護殿禁制同出一脈，腰間挂着一塊黃銅令牌，令牌之上寫了祠監二字。

既然是祠監，那麼這股奇異的力量究竟從何而來他們是最清楚的，如是能問他們最好，但這兩人似乎并不打算理會他們。

韓淵問道：“你來時，他們也是這般？”

白雲鶴點點頭，須臾，又解釋道：“你看到了麼？這個殿的護殿禁制很是薄弱，這是因為豐都城亂時，叛軍為了耀武揚威，先朝着此祠攻了過來，破壞了此殿的禁制，二位祠監大人每日此時都要用自己的靈力修複禁制，極是辛苦。”

韓淵心道怪不得，他還以為整個大黎人人都敢怠慢白雲鶴，視他于無物呢。

不過也奇怪，叛軍為了耀武揚威，做什麼不好，攻擊這英雄祠做什麼？

不知這二人修補禁制需要多久，他不習慣幹等旁人，便繞過白雲鶴，慢慢端詳着整座殿宇。

殿宇内最多的便是燭台，籠統看去隻覺得成群成群地堆放在一處，雖然不乏美感，卻沒什麼特别，可若是知曉一些天文再來看，便會發現燭台的排布大有不同。

在這整座殿宇内，燭台的大小都趨于一緻，唯有其中四座不同于其他燭台，要比其他大上一倍，其他的燭台皆有簇擁此四大燭台之意，四大燭台并非以東南西北均勻排布，形狀又似櫃子。

忽然，韓淵腦中響起一句話。

四星冊方似木櫃，中央白者積屍氣。

他擡頭看去，果不其然，隻見到殿宇頂上有一塊巨大的琉璃，而琉璃之上正畫着朱雀七宿中的鬼宿星圖，鬼宿四星，四星中間團積着一團白氣，再回過頭來見這燭台的排布，瞬間一派明朗。

這正是照南方朱雀七宿下的鬼宿所布。

鬼宿，也稱輿鬼，輿鬼有衆鬼之意，在星宿之中，主兇殺，而四星中所積白氣為屍氣，屍氣乃污濁之氣，與這祠堂香火清明之氣截然相反，不該布于此處才對。

他詫異地看向白雲鶴，問道：“你看得懂麼？”

白雲鶴也随着他的視線擡頭看，看到了那鬼宿星圖，眨了眨眼，低頭看着韓淵問道：“這是什麼？我該看懂什麼？”

看來白雲鶴并不懂天文。

韓淵于是将鬼宿等大緻與他說了一遍，雖然白雲鶴仍是雲裡霧裡，卻也知道此處怪異，必要問個明白，若是他們識淺，乃朝廷有意為之還好，怕隻怕知曉天文者少，叫壞人鑽了空子便壞了。

白雲鶴道：“二位祠監正專心修補禁制，不容人打攪，我們再等待片刻。”

韓淵點了點頭，繼續看向這些燭台。

既要布此陣于此，這燭台便絕不可能是尋常的燭台，尋常材質并不足以用來布陣，韓淵走近燭台低頭細看，不出他所料，他發現這些燭台的台身上密密麻麻雕刻的并非是尋常的花紋，而是某種符文，而且是很熟悉的符文，其上也有靈力流轉，與此殿内這股奇異的力量似為同脈。

照古籍所說，鬼宿之中積郁的這股白氣當為屍氣，所謂屍氣，用如今的話來說是死屍之上的惡氣濁氣，可古人所說的屍氣與今人所了解的屍氣難說完全一緻。

韓淵不記得自己在何時在何處見過這記載，隻知道這些記載皆是一千多年前的前人所作，而經千年之久，完整流傳至今的已少之又少，縱然有一兩本，也皆不全面。

見他看得認真，白雲鶴走過來，問道：“如何？可是發現了别的怪異之處？”

韓淵站直，道：“這些燭台的材質并非一般的黃銅，這上面雕刻的……”伸手便要将燭台拿起叫白雲鶴也看，指尖微微碰到台身，一道靈力突然削了過來。

白雲鶴當即抓住韓淵的手往後撤了半步，靈力擊空，落在地面，堅硬的玄鐵地面瞬間留下了一道寸深的刀痕，刀痕邊上更是滋滋冒着熱毒。

韓淵當即回頭望向靈力削來的方向，隻見到其中一位祠監迅速收了法，立即站了起來，快步沖到他們面前，神色冰冷地又往前逼近幾步，逼得韓淵不得不後退。

祠監道：“祠堂重地，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

白雲鶴緊緊抓着韓淵的手，心有餘悸，想着若他方才慢一步片刻，這道靈力便會毫不留情地将賀丹青整個手掌削下，縱然祠堂重地再如何，這般作為也不免讓他心生怒氣，冷冷道：“大膽，光天化日，豈容你肆意傷人！”

祠監颔首，對白雲鶴要恭敬些，卻仍是寸步不讓，道：“大公子明察，這裡并無人受傷。”

白雲鶴道：“放肆！倘使我慢片刻，是什麼後果？”

祠監看了韓淵一眼，重複道：“大公子，這裡并無人受傷。”

話雖是實話，卻又置白雲鶴的質問于不顧，這下是全然不曾顧及白雲鶴半分臉面了。

白雲鶴從不在意自己大公子的身份，也素來端不慣這大公子的架子，更從不曾有所期盼旁人要因他大公子之身份而厚待他什麼，可此時此刻，縱然是再普通之人，面對這樣的強詞奪理也要不忿，更别說險些受傷的，是自己全心全意在乎的人。

白雲鶴幾乎立刻便要竄出去教訓這無恥之輩，剛脫口而出一個你字，便連人帶話都被韓淵攔了下來。

韓淵道：“我确實沒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