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稚清楚這個道理,可他還是不甘心,他強行壓制着自己語氣平靜,漸漸紅了眼眶,道:“我清醒不了,裴符,我清醒不了!我找了十年終于找到這裡,我就這一個足以找到大王的機會!我清醒不了……”
他哀求道:“你讓我試一試吧……你也很想要大王回來是不是?你也不甘心……對不對?”
裴符愣住,是啊,韓稚不甘心大王的死,他難道就甘心嗎?
他們都是孤苦無依,得大王庇佑才活下來的亂世棄子,大王就是他們的全部,如不是大王,他們早不知死在哪個野路旁了。
天下因大王得以生息,天下大盛,第一個死的卻是他們的大王。
他怎麼會甘心!
可他與韓稚不同,他道:“韓家軍死了,楚王宮所有人都死了,如今天下認識大王、相信大王的人裡除了你我還有誰?如果連你我也死了,大王就真的成了罪神走狗,天下叛逆!你忍心看着大王如此遺臭萬年嗎?”
他頓了頓,道:“活着、隻要活着就還有機會,我們為大王平反、還大王公道!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百年!楚先那狗賊早晚自食惡果!我們打不過他,難道還活不過他?”
韓稚怒道:“我要那破名聲有什麼用!我隻要知道大王在哪!他是死是活我都要知道!”
裴符急道:“可你看清楚,看清楚她是誰!”
他指着瑤姬,道:“她是神!是大王恨了一輩子的神!你求她?如今你求她?!”
“我管不了那麼多!”韓稚推開裴符,道:“你不知道,大王不恨神的,他隻是恨那些高高在上的惡人,他恨得不是神。”
裴符道:“神就是高高在上的惡人!她一定是騙我們的!她巴不得我們死!”
韓稚定定地看着裴符,欲言又止,搖了搖頭,忽然打出一道靈力将裴符推開,深吸了一口氣,他道:“不是,你不明白,你不會知道的。”
裴符被推開,站在旁邊觀看的人俱都一驚,忙去扶他,隻因韓稚這突然一掌力量實在不小,竟是用了七八成力。
而猝不及防地裴符生生接住這掌,根本難以反抗,好不容易被人扶住停下,一口血吐出,卻來不及多想什麼,忙要上前阻止韓稚。
可他擡頭的時候,韓稚已經大步跨上了祭壇,雙膝跪地,雙手托着那洞箫,高聲道:“神明在上,小人韓稚願以性命為代價,換韓淵歸來!若韓淵未死,我要他藏身之處!若他已死!我要他葬身之處!求神成全!!”
說完,他将洞箫放在眼前,召出佩劍,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死前,他回頭看了裴符一眼,神情決絕,視死如歸。
他要說什麼?
他什麼也沒說,裴符卻看明白了。
韓稚欲以死換得韓淵下落,卻将見到大王的機會留給了他。
裴符急得推身邊人,喊道:“快阻止他啊!别這樣!不要!不要!!!”
畫面在這一刻定住,韓淵心底不覺有了怒火,難道他的複活,就是這樣來的?
瑤姬的聲音再在耳邊響起:“神縱然擁有天地之力,卻也不敵人,人乃祖神造物之精華,凡人獻祭于神,并非請神相助,而是逼神就範。”
“你覺得我會信?”韓淵冷冷回答,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往祭壇上走去。
走到祭壇上,看着韓稚。
十年,物是人非,這些人他都已經認不出了,但他們仍然為了自己,義無反顧。
他有這樣好嗎?
他的死,究竟又連帶着害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