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湧入腦海,李修臣在窗前逼迫她,事後憑記憶畫下這幅圖。
圖中她柔身匍在窗前,仿是誘人攀折的嬌花,春光無限。
李修臣跟她說過一嘴,她氣哭,李修臣才終止這個惡趣味。
先前在天厥地牢,她找李修臣要過一次,李修臣騙她說沾水毀了。
當時她怕燕甯發現這幅圖,沒敢追查。
如今卻是由燕甯把這幅圖交到她手上。
她不敢問這幅圖是怎麼來的。
親手燒了它。
因果如此,善惡有報。
沒有人能逃過宿命之環。
當年阮雲蓓帶皇子逃到天厥,出于善意冒充小皇子的阿娘。
生下阮舒窈後,可憐親生骨肉出身不好。
阮雲蓓沒有名分,即便有名分,孩子也是庶出。
于是狠下心,稱女兒是撿的,給兩個孩子定下娃娃親。
算盤打得響,自己卻沒活到那一天。
就連騙來的母子一場,也随着燕甯失憶煙消雲散。
玉河村時,李修臣對新婚喪夫的阮舒窈一見鐘情。
滿懷熱忱,為她傾盡所有。
也用盡手段。
她從未喜歡過李修臣。
阿娘病重,卻選擇抓住他這根救命稻草。
一步錯,步步錯。
無妄之愛,至死方休。
人生沒有既定的筆墨,每一個決定,乃至一個細節,都有可能改變未實之事。
而每一個行動,便是一次落筆,代表正在發生的事,也就是和尚口中的因果。
她想通了這些問題,卻沒想通,百獸園裡景啟的異常舉止。
景啟本該當着皇子的面,把李修臣大卸八塊,丢進獸場飼虎,确保李修臣這次是真的死了。
但燕甯離開時,李修臣隻是斷了一條腿。
他好像跟景啟說了什麼,距離太遠,她聽不清。
李修臣被丢進獸場,引來猛虎争食,看上去極為殘忍,但随着景啟跳下去,雄壯的猛虎把李修臣拖進林子。
這個行為有兩種目的。
一是景啟喜歡更為血腥激情的方式,想看到李修臣在極度恐懼中向他求救的樣子。
二是他真的在救李修臣,置其死地而後生。
這樣做對景啟有什麼好處?
她想不通。
大概燕甯也沒功夫聽她疑神疑鬼。
左右她已沒什麼秘密握在旁人手裡,就是有,她也什麼都不怕。
她想與燕甯好好談談,着人備了酒菜請他,侍女去了兩次,都被擋在門外。
她睡不着坐在窗邊發呆。
“你找我什麼事?”夜色很深的時候燕甯才來。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她有些生氣。
燕甯神色不耐道:“如果是想問那副圖,你可當我沒見過,此後也不必再提了。”
聞言阮舒窈更氣,反問道:“你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嗎?”
“之前也沒見你不喜歡,可是因為天下人不知,你便當做沒發生過,如今有人知道了,你覺得顔面無存,才會如此氣惱?”
“我何時這樣說過?”燕甯氣笑。
“你什麼也沒說,卻什麼也說了。”她先委屈起來。
“我已……”
“你已勒令禁議此事,這不正是代表,你心中介意此事嗎?”
面上什麼也沒說,事情卻一樣也沒少做。
燕甯不欲與她争辯,沉聲道:“孤從不懼天下非議,是律法不容造謠生事者。”
“很晚了,你早些歇息吧!”說完他便走了。
-
沈慕時從川西回來,到宮裡接她。
燕甯沒阻止。
她回到沈府後,依舊稱病。
在房裡沒日沒夜的修煉,可無論她試多少次,離焚心訣二重境,總是差一點,一次次重複,磨練着她的耐性。
沈初冉擔心她,趁沈慕時休沐,拉她去街上逛逛。
同時,也約了陳秀宛。
這一次,陳秀宛選的聚賢樓吃飯。
聚賢樓依舊寬敞華麗,正中央還是那座圓形戲台,跑堂的見幾人儀表不凡,熱情招呼他們上二樓雅間。
大堂中多為商賈,讀書人也有,隻是稍微拮據些,上二樓雅間的通常都能叫得出名号,沈慕時他們很少來,聚賢樓一切如舊。
隻是從前的五人行,變成他們四個,少陳夙一人,熱鬧少了大半。
阮舒窈望着面前的清蒸魚,想起紅鯉山驿站的事,夾起一筷放入口中,果然肉質鮮嫩。
在聚賢樓這道菜叫‘碧波芙蓉’用新采的荷葉包裹鲈魚清蒸,配上秘制醬汁,令人回味無窮。
當時衍神吃的那條毒魚,定然沒有這般美味。
沈慕時分别給她三人布菜。
她覺得是兄長想給陳秀宛布菜,怕姑娘家不好意思,才捎上她與阿姊。
陳秀宛提杯逐一感激他們兄妹三人,特别是沈慕時,她無以言表。
“回帝都後,父親雖未官複原職,但從前的同僚卻常去府上看他。”
“他借病推了些,奈何禮部侍郎去得太勤,碰見便聊了幾句。”陳秀宛單獨給阮舒窈布菜。
“你也吃。”她對陳秀宛笑。
陳秀宛抿嘴,好似有些難為情道:“這個禮部侍郎,曾與父親交好,陳家落難時,他也幫忙上書過,如今他遇到難處,找父親幫忙探探口風,父親準備為他向貴府遞拜帖。”
都知陳秀宛不喜拐彎抹角,此番提起必是與在座的幾人有關。
“你這樣說,倒是與我們見外。”沈初冉擱下筷子,打趣道:“想問什麼,直接把兄長叫去,哪裡能讓長輩遞拜帖。”
“可是聖旨賜婚之事?”沈慕時問。
“正是此事。”陳秀宛略顯緊張道:“皇儲成婚乃國之大事,禮部的難處,隻是其中一環。”
确實是個問題。
皇儲選的未婚妻,原先嫁過人。
賜婚的聖旨,要不要收回?
三書六禮,鳳冠霞帔,哪一個環節不需要提前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