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随着花瓶碎裂的刺耳聲音落地,花瓶分裂成無數個碎片,每一片落地響聲都貫穿着他們的耳膜,像被刺入腦中的長針,徹底又尖銳。
他們的眼睛在黑暗中對視,像是一場無休止的争戰,研磨用細長蒼白的手指拉扯住黑尾的衣領,眼神卻看得更加緊。花瓶的破裂并沒有阻止這一場鬧劇,黑尾反而面部先露出笑意,說着:“你這樣拉着我,有什麼用?”
研磨的眼神深處生出寒意,手指發涼,可還是不服輸地拉扯住衣領,甚至還将臉靠得更近,呼吸都能從彼此之間聽見一二。
黑尾就這樣看着眼前的研磨,冷靜或者說是理智,從黑尾說出那句“分手”起,研磨的表情幾乎沒有變過,隻有眼神在來回中,有着多重意思。
黑尾側過臉,看着因為他們撞擊的桌子而碎掉的花瓶,花瓶的碎片在地上發出瘆人的銀白色光芒,危險的碎片邊緣,在這時,聽見研磨從牙尖中擠出幾個字來:“為,什,麼?”
黑尾感覺研磨的手勁在慢慢退下,他索性就掙脫束縛,拉過研磨的胳膊,聲音毫無感情地說:“不合适”
三個字的答案,讓研磨的心頓時像跌落入冰水一般寒冷,研磨的手默默收緊,指尖進入到肉裡,被迫的清醒才讓研磨緩過口氣來。
眼眶裡面明明有着眼淚,可研磨硬生生掐住手指邊緣,強行紅着眼眶,可擡起眼眸看見黑尾那張毫無波瀾臉時,嘴角依舊不忍往下揚。
愛情的真心瞬息萬變,隻是研磨從來沒有想過從黑尾嘴巴裡面說出這兩個字這麼殘忍,甚至對他來說,是毀滅。
黑尾看着愛人,是曾經愛人的眼眶,手指不由握緊,幾乎用盡全身的呼吸才能穩定下來,僅僅幾個呼吸之間,他就朝門口走去。
研磨沒有跟着黑尾走到門口,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可在黑尾要即将離開屋子時。
研磨強忍着淚水,心裡的痛感越發強烈,卻還是用力将左手的戒指取下,光腳走到黑尾面前。
研磨的眼神裡面有着倔強,用力将戒指塞入黑尾的手中,沒有絲毫的猶豫,可研磨的另一個手掌早已經被他自己為了冷靜而掐出血迹。
手掌的痛感,眼睛的濕潤,腳底的冰涼,每一條對研磨來說都是令大腦死機的前戲,可他硬生生強撐回了卧室,鎖上房門。
黑尾手掌拿着還有餘溫的戒指,他僵硬地握緊手指,最後不忍眼角落下一滴淚來,研磨決絕的背影和蹒跚的腳步,心尖不無為之顫抖。
研磨整個人縮進被窩裡面,厚厚的被褥裹緊研磨的身體,身體和臉似乎不在一個世界,心口還空空的,可研磨還是無聲流出眼淚,全身蜷縮,輕輕說:“我再也不要喜歡上别人了”
(二)
潔白的病床上躺着臉龐蒼白的病人,如果仔細看他的表情,還能感覺到他眉間的惆怅。
病人的手指微微移動,眼睛入眼時就是一大塊白色的天花闆,窗外的陽光很充足,可研磨的眼睛微微眯着,多是看着窗外。
手掌處傳來清晰的痛感,尖銳地刺激着神經深處,眼中出現了厭煩的情緒,可被他狂命按壓下去,床邊傳來聲音,輕聲說:“老闆,你醒了”
研磨沒有轉頭,他熟悉這個沉重的聲音,是他手下的助理,眼眸中閃過一抹悲傷,蒼白的臉頰上沒有一點表情,隻有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
助理很好奇老闆的經曆,但是強烈的職業素養讓他壓住好奇,隻能低着頭看着地闆不發出一點動靜。
沉寂良久,久到助理都想主動開口時,研磨嘶啞的聲音發出第一句話:“我睡了多久?”
“一天”助理很快回答這個問題,研磨本以為憑自己的身體,這次怎麼都要折騰一周,沒想到幾天就好了,一時間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可眼神卻幽幽看向手指。
之後的研磨恢複迅速,連助理都驚訝于研磨不同以往的辦公速度,甚至還主動參加了宴會。
當一身裁剪得體,足以展示出研磨每一條身體軀線的西裝放在研磨的身上,被半紮起的頭發,微微留下的鬓發遮蓋住研磨的臉頰,睫毛下的眼神忽明忽暗,讓人捉摸不透。
研磨緩緩摸着手腕的手表,昂貴的牛皮手帶,加上随着時間一點一滴走過的聲音,讓研磨不由擡起頭來,看着鏡中的自己,眼神裡面充滿冷漠和理智,沒有一絲可稱之為仁慈的表情,可研磨心中清楚,這些很快會被打破。
“孤爪先生,近來可好?”宴會上的人熱情地朝研磨打着招呼,畢竟,對于一位新興起的新秀,他的關注度還是相當高,隻是研磨本人粗略回應,眼神已經在宴會中找尋起來。
直到一個身材高挑,背影足夠強大的人出現在視野中,研磨的嘴角才揚起微笑,慢慢走過去,微微擡頭看着黑尾呆滞的表情。
“你好,黑尾先生”研磨的語氣拉得極長,表情不像是挑釁,倒是像好友重逢,多一份打趣。
黑尾眼眸中倒映出研磨這副模樣,不知是激動還是惱火,眼神深處被他強行壓制下情緒,隻有手掌握緊拳頭。
可他下意識地看向研磨的手掌,可惜被擋住得厲害,沒有看見分毫,研磨沒有忽略這個細節,踮起腳尖,附在他的耳邊,說:“你是為了他嗎?”
研磨的話語,宛如惡魔的低語在黑尾的耳邊回蕩,一句話讓黑尾帶着研磨離開宴會。
黑尾強行将研磨抵到牆上,雙手死死按住牆面,眼神裡面滿是驚訝,僵硬地詢問:“你怎麼知道的?”
研磨笑而不語,拉起黑尾深色的領帶,沒有猶豫地湊到面前,宛如前幾天晚上他們的局面一樣,可這次遊刃有餘的對象是研磨。
呼吸在微妙間越發沉重,隻有研磨眼神中的無所謂,讓黑尾心頭一驚,研磨的性子在認定一件事情上會有破釜沉舟的勇氣。
可黑尾根本管不了那麼多,用着急的語氣對研磨喊道:“為什麼要找來,明明答案還是那個”
語氣的激動和表情的流露,讓研磨知道這一切是對的,黑尾漂亮的眼尾沾染上眼淚,低下的眼眸,流出一滴眼淚,研磨沒有逼迫他繼續講下去,隻留下一句:“那你為什麼要在意我的手呢?”
研磨語氣冷漠,甚至沒有感情,隻有黑尾聽完這句話,陷入沉思,可研磨沒有多給他機會沉默,拽緊他的領帶,呼出的每一口氣快要噴到黑尾的臉上,說:“在你眼裡我算什麼”
研磨冷漠地看着眼睛麻木的黑尾,黑尾愣住,交往許多年,怎麼會想起愛人會有鋒利的一面呢?研磨犀利的眼神對視着黑尾,你會愧疚嗎?或者難過嗎?
這句話沒有答案,像黑尾沉默地站在原地,聽着研磨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心口撕裂痛感,讓他僵硬地轉過身,可還是扶手在牆邊深深呼吸幾口,臉上才算恢複平靜。
研磨看着再次出來已經平靜的黑尾,研磨蒼白的手背上染上紅酒的水滴,鮮豔奪目的血色占據着蒼白的皮膚,像視覺的盛宴,可也讓人窺視不清裡面的細節,你到底在隐藏什麼?
(三)
酒精令研磨在酒宴上漲紅臉頰,眼神迷離間,眩暈感越發嚴重,研磨知道自己對這種酒精很是抗拒,身體又實在煎熬,本想一走了之,可拉扯間有人拉住研磨的胳膊,冰涼的手透過西裝外套傳入研磨的神經,研磨有意識地回頭看向來者,是黑尾冰涼的眼眸對視着研磨。
“我帶你休息”黑尾看了許久,才傳來聲音,仿佛他們剛剛的争論不作數,研磨的頭痛越發嚴重,可臉上扯出笑意,輕聲說:“我算你的地下情人嗎?”
黑尾沒有回答,隻是動作粗暴地帶着研磨離開酒宴,進入電梯門時,電梯上照映出黑尾紅潤的眼尾,研磨這一刻調戲心頓起,湊上前去,說:“小黑,剛剛是哭了嗎?”黑尾從平靜的表情中露出破綻,将研磨逼近在電梯角落,薄唇快要彼此貼近,一句話都塞入研磨的腦海中:“你不算我的地下情人”
熟悉的話語,甚至語氣都沒有變,讓研磨的神情一愣,研磨喝酒的緣故,膽子在研磨眼中隻是試探的工具,用極度真誠的眼神問:“那我算什麼?”
黑尾低下眼眸,沒有回答研磨的問題,隻是他在心裡默默說着:你是我的愛人,微妙的氣氛終于被電梯門打開所打破,研磨沒有追根問底,黑尾也隻是沉默不語,莫名其妙的默契在這一刻成為共識。
“小黑,我好難受,你抱一下我,好嗎?”研磨酒勁上頭的語言,和眼神迷離地看着黑尾,黑尾什麼都好,但對研磨來說,那隻是曾經,現在的黑尾應該令誰都想不到,幾乎是一個冷酷,眼神裡面沒有光亮的人。
果然,黑尾隻是把手中的藥和水遞到研磨面前,眼神冷靜地看着他,說:“來,把藥吃了”
研磨有些失落地把藥一口吞下,黑尾站起身來,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他俯視着腳下的萬千樓宇,又擡頭看着遠處的天空,沒有一絲雲的痕迹,空空蕩蕩。
“研磨,你注意點,我先走了”黑尾拿起自己的手機,就走出酒店,他走得匆忙,沒有猶豫。
研磨看着消瘦的背影,逐漸在他的視線中遠去,身體恢複了一絲生機,踉跄地爬起來想去拉住将要關上的門,可門“咔嚓”一聲,世界被分别成兩個。
研磨滿眼不甘,他嘴巴輕聲喊着:“小黑,不要”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見到黑尾的那一刻,黑尾對他說:“我叫黑尾鐵朗!”一句話,從此,萬劫不複。
這一刻,研磨的心像被沉入深海一般,不再能有新的生機,隻有死寂,黑尾嘴中說出他們彼此不适合時,那一刻開始,眼神變化,逃離,避開,所有的一切無非是對研磨的又一把刀刃,直插心髒。
為此,黑尾在逃避研磨的過程中,又徹底放不下研磨,不止一次伸出援手,包括這一次。
“小黑,你難道對我真的是不喜歡嗎?”研磨跪在地上,眼中飽含淚水,他才不信黑尾不對他心動,研磨回憶起剛才黑尾眼底深藏的情愫,是那麼明顯,可為什麼要說出令研磨難過的話呢?
黑尾在下到地下室負二層時,坐在自己的車中,看着空無一人的地方,自嘲一般笑道:“終究沒辦法不關心他,算了”
黑尾摸着的心髒,那是狂跳的證據,是黑尾看着研磨醉酒的神情,慌亂的神情,帶他去酒店,不是沒有想過對他講出這些所有事情的真相,以及他沒有抛棄研磨,隻是……
“笨蛋!”黑尾有些自責地砸到車盤上,手上起了紅潤的痕迹,黑尾把自己的頭窩在胳膊之間,他該如何心安理得接受,來自研磨這磅礴無邊的愛意呢?
此時,黑尾手機接到一個消息,是來自酒吧的視頻,短短三秒研磨在不斷灌酒,黑尾眼神深沉,忍不住說:“瘋了”
黑尾拿起自己車鑰匙,沖回酒店的酒吧,在滿滿人海中,他找到有些醉酒的研磨,研磨看見他那一幕時,笑容在臉上,像勝利者一樣,看着黑尾。
“問你特麼是不是瘋了,你才吃藥沒多久吧!”黑尾眼睛紅潤地嘶喊着,研磨根本不在乎,還想多喝一口,黑尾直接把他的酒杯搶過來,喝完杯中剩下的酒。
研磨見狀,直接倒在黑尾的身上,黑尾氣不打一處來,認命地扛起他坐電梯回到酒店房間,此時的時間接近黃昏。
房間被橘紅色的光暈暈染到極緻,鋪滿溫暖,黑尾把研磨丢入大床,研磨順勢抱着黑尾的脖子,輕聲說:“小黑,留下來吧!我很想你”
(四)
“研磨,放過我吧!”黑尾乞求的眼神看向研磨,研磨手指冰涼逐漸蔓延到全身,甚至變得麻木,嘴巴顫抖地問:“放過?”
研磨嘴中不斷喃喃地重複這一句話,黑尾立馬從研磨的懷中離開,居高臨下地看着研磨的神态,那是一副快絕望的表情。
黑尾狠心不再看,在出門前一刻,最後不忍地喊出:“研磨……”
可到嘴邊的話語,最後還是化為無聲的歎氣,最後随着關門聲的響動,讓研磨在床上自己慢慢抱緊全身,感情真的很會折磨人。
研磨咬緊自己的嘴唇,沒有一絲放松,不想讓自己的哭泣透漏出半分,手指用力到泛白。
“老闆?”門口響起助理的聲音,随後又是小聲的敲門聲,助理很是好奇為什麼黑尾先生會知道老闆的休息房間。
研磨忘記自己怎麼從酒店出來,當坐在車裡時,眼神看向漆黑的窗外,倒映出研磨無神的表情。
“老闆,我送你回家嗎?”助理擔憂地看着研磨的表情,反應慢半拍的研磨才回過神來,輕聲說:“送我去公司”
公司在起初建設初期,研磨害怕自己休息不好,特意安排了休息室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面,研磨現在不能閉眼,他一閉眼就是黑尾的放過,神經和心髒傳來的劇痛,讓他痛苦不堪。
“我想搬家”這句話輕飄飄地從研磨嘴中說出,助理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對于研磨來說,現在的家就是一個随時能讓研磨回憶爆炸的火藥桶,一點火星就可以引爆所有。
最後,研磨搬到新的住處,研磨一個人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的樹枝,透着光線留下的樹蔭婆娑,手上的溫水像是為這種生活添上美好。
記憶深處的那個人已經太久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裡面,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遺忘他,包括研磨自己。
電腦鍵盤被研磨修長的手指橋得來回作響,研磨眼眸中倒映出諸多的數據,每一條都呈現在電腦屏幕上,研磨下意識地拿起手邊的水杯,可嘴中沒有水,隻有涼涼的空氣。
研磨沒有在意,從書桌面前離開,來到廚房打開冰箱,找到冰水,可開封之前,看見瓶蓋上的便利簽上,熟悉的字迹寫道:“少喝冰的”
便利簽已經在冰箱裡面存放的時間有些太久,紙邊有些卷起,可哪怕這樣,研磨也在恍惚中拿起紙條,細細看起來,那種從骨縫中帶着潮濕思念的席卷而來,在這個深夜裡面越發強烈。
“小黑”研磨握緊紙條,嘴中喃喃自語,雙手撐住桌邊,思念并不會一下子遺忘,而是在生活細微處突然出現在你的生活中,像連綿不斷的陰雨天氣,潮濕,陰暗,連綿,會追随一生。
“我該怎麼忘記你,我曾經的愛人”
(五)
“小黑”研磨圍着紅色的圍巾,黑色的大衣在風中抵住寒風,研磨眼睛紅紅看向不遠處的身影。
對面的人很明顯也注意到研磨,表情先是一愣,随後露出笑意,眼睛彎彎地看向研磨,漂亮的眼尾帶着暖意。
研磨怕冷的手對着黑尾輕輕招手,明明寒冷的風已經不斷刺激指尖,可研磨笑得越發肆意。
黑尾站在原地看着研磨的笑意,手指僵硬,明明笑意的臉,逐漸松懈,心口逐漸歎氣:“你能不能多怪我一些?”
研磨看着黑尾的臉色逐漸凝重,實在不忍再看下去,直接轉身離開,黑尾追不上以及追不了的雙腿,眼神無力地看着遠處的研磨。
“黑尾先生,你在看什麼?”一位漂亮的女孩随着黑尾的視線看過去,隻看見研磨的背影,也看不出來什麼特别的。
黑尾沒有回答,隻是搖了搖頭,對着女孩說:“如果,我這次回不來,記得把我給你的東西交給那個人”
“放心,黑尾先生,我肯定做到,你安心去!”女孩露出明媚的笑容,并行在黑尾的身邊,不斷重複注意事項。
黑尾眼中露出倦意,臉色無力注視着女孩子的眼眸,可當視線看向路邊時,熟悉的車輛讓黑尾一驚。
黑尾将臉靠近女孩的臉龐更加近,彼此之間的距離相當近,女孩的語氣被迫停頓,隻聽見黑尾壓低的聲音說道:“有人在看”
女孩沒有轉頭,笑容燦爛,故意拉起黑尾的胳膊,大聲說:“我們去咖啡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