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就像她說得那樣經常寫信，聊三個妹妹的狀況。起初還提到亞倫，但很快話題就枯竭了，畢竟植物人也幹不了什麼。迪安便自責地地把信放到一邊，不是他不想回複媽媽的好意，隻是他根本提不起力氣。

不好過的不止他一個：羅恩和赫敏在吵架，哈利也總是很晚才疲憊不堪地回來。看到别人的低落，他竟然感到些許安慰。

迪安渾渾噩噩的狀态持續着，直到一次占蔔課。全班認真聽課的隻有拉文德和帕瓦蒂，其他人要麼打瞌睡，要麼開小差。迪安像往常一樣随手在草稿紙上塗鴉，而西莫靠在他的左手邊睡得香甜。

突然，西莫的均勻呼吸停了。

一開始迪安沒在意，但很快西莫開始喘氣，喘息變成呻吟，呻吟又轉為尖叫。他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差點撞到迪安。全班的目光頓時聚集在他們身上，期待一場笑話。

西莫像嗆水一樣劇烈咳嗽，桌椅差點被掀翻。迪安連忙扶住他，拍他的背。好不容易緩過氣的西莫看了看特裡勞尼和圍觀的同學，臉上寫滿尴尬。

“我送他去醫療翼。”迪安急忙說道，拉起西莫匆匆離開。

走下北塔後，迪安才問道：“又夢到報喪女妖了？”

“比那還糟。”西莫歎氣，“這次特别清晰，就像重新經曆了一遍。可能是聖誕節爸爸跟我詳細講了當年的事，加上霍格沃茨有攝魂怪，所以我把細節都想起來了。”

一路走到醫療翼，西莫斷斷續續地講述夢境和過往。迪安越聽越沉重，難以相信平日裡大大咧咧的西莫竟經曆過這樣的事。

“那時候我太小了，記不清了。”

“就算這樣也很吓人，難怪你老是把東西弄炸。”

“可我從沒真的傷害過誰，不是嗎？”西莫忽然語調輕快了一些，“爸爸說我救了他。當時我很意外，但現在我知道自己确實比想的更厲害。”

龐弗雷夫人遞給西莫一杯熱茶，随後便去準備一味“治療創傷性記憶”的魔藥了。迪安坐在西莫身邊，任由他靠着。西莫呆坐了好一會兒，終于轉頭低聲說：“謝謝。”

“怎麼突然想到道謝？”迪安問。

“你自己已經那麼難受了……”西莫垂下頭。

“不，是我太消沉了，根本沒注意到你也不舒服。”

“不過是噩夢，和你的真實經曆比起來差太遠了。”西莫的淺色眼睛閃爍着一絲猶豫，“迪安，明明你一直在我身邊，但我好像從沒真正理解過你。”

“誰說的？”

“你啊。”西莫語氣笃定，“不管是去年關于芬列裡、馬爾福的事，還是今年的狼人……那天你離開前對我媽媽說的話讓我意識到，我好像根本不了解任何人，哪怕是我爸爸，哪怕是你。”

迪安沉默了一下，千頭萬緒湧上心頭，但很難将它們變成話語。他開口時，聲音低而平靜：“其實，我覺得沒什麼特别的。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能感受到自己不受歡迎。我們的膚色，總是顯得那麼突兀、那麼礙眼。電視和報紙上那些人，總想讓我們消失。就算進了霍格沃茨，我也隻是換了個理由受到威脅——從倫敦的暴動到斯萊特林的密室，每一秒都活在可能消失的恐懼裡。可怕的是，就算我們真的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為我們伸張正義。”

他頓了一下，目光低垂，“這個社會從來都隻想要我們的食物、我們的金錢、我們的勞動，而從不想要我們本身。而我們隻是想要活下去……”迪安的胸口像堵了塊巨石，那種壓抑和欲哭無淚的感覺又湧了上來。他不知道西莫會怎麼回應，卻沒想到對方輕輕靠得更近了一些。

“雖然我們已經不窮了，但随時都可能跌落。”迪安低聲說，“一場像亞倫那樣的災難，就足以讓我們萬劫不複。”

西莫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他。良久，迪安終于擠出一句話：“要是我是治療師就好了。”

“不，你隻會感覺更糟糕。”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西莫的茶差點灑了。兩人一驚，回頭看去，隻見畫框裡出現了一位上了年紀的女巫。

“迪麗斯·德文特。”西莫認出了她的畫像，“你在巧克力蛙卡片上。”

“沒錯，我還曾是聖芒戈的院長和霍格沃茨的校長。”她慈祥地笑了笑，“迪安，巫師和麻瓜的體魄并不一樣。貿然用巫師技術救治麻瓜其實風險極大。即便我們接收了亞倫，結果可能會更糟。”

“你為什麼知道——”迪安警覺地問。

“因為是我通知了拉雅，才讓你們免于被開除。”迪麗斯平靜地說道。

迪安猛地站起，“拉雅·皮克托？她不是該在服刑嗎？”

迪麗斯輕笑了一聲，“迪安，你真的覺得為魔法部長和霍格沃茨校長繪制肖像的女巫，會得到多嚴重的懲罰嗎？”

“你們真的糟透了！怪不得格洛麗亞——”

“我可能有偏見，”迪麗斯輕輕打斷，“但這次她确實幫了你。她還讓我多關注你，看你過得怎麼樣。”

“迪安不需要她的幫忙！”西莫突然喊道。

“真是動人。”迪麗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早就和拉雅說過，有西莫在你身邊，她大可放心。迪安，你會為了他振作起來嗎？”

這個問題來得太突然，迪安一時無言，隻是愣愣地看着她。迪麗斯推了推眼鏡，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有你的保證我們就放心了。再見。”話音剛落，她便消失在畫框中。

迪安和西莫面面相觑，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直到龐弗雷夫人端着魔藥走過來，打破了沉默。西莫捏着鼻子勉強把魔藥喝下時，迪安突然靠近了些。

“我想迪麗斯說對了一件事。你最近一定也很不容易吧，我不能再忽視你的痛苦了。”

西莫差點嗆到自己。他大口喝完了難聞的魔藥，轉頭沖迪安翻了個白眼，終于露出他一貫欠揍的模樣，“好好好，既然是一起闖的禍，就一起承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