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進了屋,她把儲物袋裡的符箓拿了一些出來塞到宿姜手中,濕漉漉的杏眼裡帶着明晃晃的讨好:“宿姜,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姜稚魚坐在一旁,眼巴巴望着他:“呐,你看,這是天策宗的符師畫的符,聽說很厲害的。”
這是拿别人的東西來讨好他?
宿姜臉色變了又變,皺着眉将手中的符紙又重新還給了她,咬牙道:“我不需要。”
他的東西多着呢,難不成還缺這幾道符箓?還是她自己留着吧。
“那你是不是不生氣了?”姜稚魚滿眼真切地看向他,“我剛剛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隻是擔心我,對不對?”
宿姜冷哼了一聲,本就長得極高,垂着眼睛看姜稚魚,便顯得有些目中無人。
他生硬地偏了偏頭:“你想的倒挺美。”
“你别管我想的美不美,隻要你不生氣就好啦。”見哄好了人,姜稚魚嘴角慢慢揚起一抹明亮的笑容。
“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想同你說。”
姜稚魚語氣小了下來:“就是時綏和蘇道友也是要去孟津的,說是後日我們可以同他們一道離開,我答應了……”
這話一說出口,宿姜剛轉好不久的心情又瞬間跌進了谷底。
他看着姜稚魚,看了半晌,突然間笑了一下:“是嗎?”
斑駁錯落的陰影半藏住少年的臉,露出的另一半晶瑩雪白,線條優美,挑不出丁點瑕疵。
他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頓道:“人多,挺好。”
随着他話音的落下,房内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不過宿姜生氣歸生氣,但還是明白的,那兩人是上宗的子弟,實力定然不差。
姜稚魚靈力低微,普通人都不如,他自己就更不用說了,連靈力都沒了,要是能和他們同行,必然有許多好處。
隻是無論是經驗還是直覺都告訴宿姜,那兩人絕對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純良無害。
溫和假象的背後是居高臨下的傲慢與冷漠,即便僞裝得與常人無異,但宿姜總能察覺到其中細微的不同。
其實這也沒什麼,畢竟他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
隻是那種微妙的違和感實在太過詭異,像是——
非人,非鬼,非妖,非魔。
姜稚魚沒有注意到宿姜的神情變化,而是将手裡的符箓一張張順好,疊成一沓,歪着頭看他:“那我們這算是和好了,對吧?”
沉默半響,宿姜倨傲地仰着下巴,慢吞吞吐出一句:“嗯,算是吧。”
說完又咳了一聲,站起來往後退了兩步,和姜稚魚保持在一個恰當的距離,他目光閃了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就是,”宿姜喉結滑動了一下,不耐中隐約含有幾分不自在,“就是那個,明晚就是中秋了,你,就是你要不要陪我去逛中秋夜市?”
“啊?”姜稚魚一怔。
中秋夜市?
宿姜見她呆愣在原地,遲遲沒有反應,便以為她肯定又約好了旁人,說不定就是那個亓官綏,不想同他一起去,臉色迅速冷淡下來,頭一扭,硬生生将兩人相交的視線錯開。
然而姜稚魚壓根就不知道中秋節是什麼。
她從來就沒有過過中秋節,更别提什麼和旁人相約過節了,哪裡知道宿姜在想些什麼。
姜稚魚滿是困惑,于是走上前把臉湊近了,踮起腳,仰頭去看他。
心裡還在想,為什麼他們一個兩個都這樣高,她連他們肩膀都不到。
也不知道自己以後還會不會長高,若是還能長,那以後同他們說話就不用仰着頭了。
隻是下一瞬,少年的指尖便抵住姜稚魚的額頭,硬生生将她推開些距離:“不想去便不去,離這麼近做什麼!”
他還想說些什麼,可被姜稚魚這麼直白地盯着,到底是有些惱羞成怒,便把整個身體也轉了過去,不讓她看。
他背着身,下颌繃得極緊,直視着前方:“呵,你以為我很想讓你同我一起去嗎?不過是看你沒見過什麼世面,想要帶你漲漲見識罷了!”
尤其是說到最後一句時,語氣又加重了些,好像生怕姜稚魚誤會他一樣。
姜稚魚頭垂了下去,眼睛也是垂着的。
原本還有些無措,可她偷偷一擡眼,就從背後瞥見了少年紅通通的耳尖,整個身子頓時又放松了下來。
因為在這麼一瞬間,她忽然覺得宿姜很像她休養期間跑到她屋子裡的那隻雪地金镂。
不僅眼睛像,性子也像,下巴擡得高高的,明明很在意,很想讓自己摸摸,卻偏要裝成一副無所謂的高傲樣子。
這樣想着,姜稚魚提着裙擺又繞到宿姜面前,煙粉色的裙擺像隻蹁跹的蝴蝶打着旋轉了一圈,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細瘦腳腕。
眼看他又要像剛剛那樣生悶氣,姜稚魚趕緊湊到宿姜身邊,扯着他的手臂,晃了晃,一張略帶着讨好笑意的臉清純漂亮到了極點。
“宿姜,我想跟你一起去的,我還沒有去逛過夜市,更别說中秋夜市了,一定很繁華吧?”
聞言,宿姜冷繃的唇角松開了些,矜傲的下巴終于不再仰起,低下頭,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