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水潤杏眸泛着些許潋滟水光:“我喜歡它,它很漂亮,謝謝時綏。”
亓官綏的目光落在她一側的梨渦上,淡聲道:“阿魚姑娘喜歡便好,若無事,我便先離開了。”
這兩日,天氣很好,在幾名侍女的悉心照料下,姜稚魚的身體也已經慢慢好了起來,經常會在園子裡散散步。
馮榮得知此事後,便吩咐手下的弟子開始張羅設宴。
雖說那位姜姑娘來曆不明,瞧着也不是什麼厲害的人物,可她在玉河遭了難,且如今上宗的那兩位也還在,看在他們的面子上,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少了禮數,輕易怠慢的。
馮榮着人安排好明日的宴席,等人全退下,靜了片刻便起身往書架後方走去。
右手于虛空處勾畫,一輪滿月狀的漩渦顯現出來,馮榮踏了進去,轉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密道盡頭靜靜立着一道全身都包裹在黑霧之中的修長人影。
馮榮腳步放緩,慢慢走了過去。
“馮城主将它們喂養得很好。”冷淡低啞的嗓音伴着周身蛇影發出的嘶鳴聲從裹着黑霧的男人口中傳出。
馮榮走至他身旁,看了一眼靈湖之上漂浮的青色鱗片:“光靠靈脈滋養如何能成長得這般迅速,還是多虧了你們。”
“現如今,八皇之中有近一半的皇室貴族已離不開靈參的供養,”馮榮捋着下巴上短短的胡須,緩緩開口,“那你們呢,你們答應我的事何時才能辦到?”
黑霧裡的男人笑了一聲:“馮城主何必如此着急。”
“不着急,我如何能不着急?”
聽到這話,馮榮冷笑了一聲,原本平靜的面容忽然裂開了一條縫隙,濃烈的郁氣不斷向上翻湧擠壓:“這麼久了,誰知你們究竟能不能辦得到?”
“如果不能,上宗那邊……”
馮榮放下手,捏了捏城主印,唇畔挂上一抹微妙且危險的笑意:“我想我們的合作也沒有再繼續下去的意義。”
他已做了這麼多,早就沒了回頭路,若是法源重塑無望,他不介意同他們玉石俱焚。
“馮城主,急什麼?”男人倒也不懼他的威脅,不急不緩道,“不妨看看,現在呢?”
聞言,馮榮愣怔片刻,猛然低頭,身體微微發抖,不敢置信般看着自己的胸口。
雖說那點靈光還很微小,但他眼中還是湧現出驚濤駭浪般的巨大驚喜。
良久,感喟道:“原來,原來法源真的可以重塑……”
“所以你看,我們并沒有想要欺騙馮城主,畢竟現下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
男人笑了笑,啞聲道:“隻要馮城主按我們的要求去做,要不了多久,你當初被挖去的法源就會恢複如初。”
恢複如初?
馮榮死死壓抑着内心深處的興奮。
一開始,他并不信任面前此妖的話,也早已死了心,可誰讓他看到了活生生的例子?
從那一刻起,馮榮便不在乎他所言到底是真是假了,他隻在乎他的法源是否真能重塑。
他閉了閉眼。
将來啊,将來……
他不僅要重回天策宗,光明正大地回天策宗,還要将那些曾欺辱過他的人,給一一踩在腳下!
馮榮平複好心情,睜開眼,攏了攏衣袖,笑着道:“既如此,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話落,黑霧消散,隻餘馮榮一人靜靜立在原地。
隗聽離開玉河後,便進了虛空鑰,随手一揮,面前出現一面水鏡:“璃火之事可有線索?”
水鏡中的男人手持一根紫檀煙槍,嘴裡吐出一道道煙圈,徐徐道:“隻知在孟津,但具體在哪,手底下的人還沒查到。”
“這麼久了還沒查到,真是廢物。”
聽到這個結果,隗聽眼中閃過一絲戾氣,蒼白的薄唇微微綻開,一字一句,冰冷道:“柏仇,你手底下的那群妖近來是越發松懈,你是該好好管一管了,省得将來拖了主人的後腿。”
這般被人斥責,柏仇也不生氣,挑眉笑道:“三席教訓得是。”
又見他盯着自己手中的煙槍,滿眼厭惡,柏仇又不得不替自己解釋了句:“呐,這不是突然發現,無論是人還是妖,都不能太閑着。”
他揚了揚手中的細長煙槍,痞笑道:“況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經常和他們之中的一些人打交道,時間久了,想不學會都很難啊。”
十二律?
當真是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各個驕奢放逸,哪裡比得上他們?
隗聽嘴角漾起淺淺的嘲諷弧度:“依我看,你旁的倒沒學會,倒是學會了不少瀛洲貴族少爺們慣有的惡習。”
柏仇苦笑一聲,隻好将手中的煙槍放在一旁,硬生生别開話題:“馮榮該不會真信了你當初說得那番話?”
“什麼人妖兩族本就不睦,什麼想要挑起諸國紛争,以在此中謀利等這些鬼話?”
隗聽表情冷漠道:“他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知道我們能幫他實現他心底最大的那個願望,這就夠了。”
他的主人要的當然不是諸國戰亂,兵伐不休,要的是——
八國一統,人皇現世。
柏仇搖了搖頭:“隻可惜假的便是假的,永遠也成不了真。”
隗聽不語,直接挂斷水鏡,默默看着手臂上若隐若無的紅線。
是時候向主人禀告進程了。
師嶼,九術三席,别号隗聽,法源術力,以假亂真。
在馮榮踏入這場專門為他設下的、以權為餌的誘局中,他所期許的,便注定是——
鏡花水月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