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還想它去個幸福的家庭，有錢最好，沒錢也不是不行，隻要它的父母恩愛，能讓它在愛裡長大就好了。它的父母愛它，家人愛它，身邊朋友很多，它可以不成為什麼人才，它隻要過得開心就好，我對它沒有什麼大要求，我隻想它能開開心心，簡簡單單幸福過完這一生就足夠了。”

“也一定會滿足的，你的願望都太簡單了，不給你滿足，老天都會不好意思的哦。”

“……”

我心裡一時翻湧，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更緊些地抱緊五條悟，他也略微抱緊我，給我堅定的回應。

“其實我還想說，我不準備期待它的原諒了，”我低聲開口，心裡有一點點刺痛。

“怎麼樣都好，真的無所謂了，我現在隻想它去一個好的家庭，被所有人愛着，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順利長大，我就很滿足了，我願意一輩子被它讨厭，願意一輩子為它祈福的。”

五條悟低頭深深吻了吻我頭，大手更用力地罩住我後腦勺。

“人家未必會讨厭你，說不定看你這些天這麼自責，人家早就原諒你了，或者說可能從來沒恨過你呢。”

“真的嗎，”我有點難受地開口，心裡也有點不好受。

“可是一開始明明是我，沒玩夠，不想生，我才不要它的，結果現在它不在了，我又放不下它了，我這麼自私，這麼馬後炮，它肯定不會輕易原諒我，它肯定會生我的氣。”

五條悟沒馬上回答我，幾秒後，他突然擡頭，不知道對着什麼說話:

“喂，寶寶，你原諒媽媽嗎，如果你原諒，蠟燭的火就不要動哦。”

我愣了一下，有點沒反應過來，一時沒說出話，五條悟也不說話，周遭頓時一片靜谧，直到一會兒後，五條悟突然開口了，他語氣頗為驚喜，特别歡快:

“火沒有動！看來它原諒你了诶！”

“……别鬧！”我氣得錘了他胸膛一下，“門關着窗戶也關着，沒有風，它怎麼可能動！”

“可它就是沒動嘛，不管，反正它原諒你了，你不準再自責，不然我就代替它狠狠懲罰你。”

“……”

我翻了個白眼，氣的不想理他。

我繼續在他懷裡趴着，不動，也不說話，就那麼靜靜趴着，他的懷抱真是全世界最能讓人放下一切的地方了。

他摸摸我頭，說不要多想，他是真的覺得這個孩子不會讨厭我，我問他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想，他抱住我頭，下巴也壓上來，我感覺我特别像個娃娃，被他牢牢的抱在懷裡。

“沒有為什麼，直覺吧，它是我的孩子，我就是覺得它不會怪你。而且如果它真怪你的話，為什麼你會做那麼美好的一個夢，為什麼它在夢裡睡的很香甜，而不是哭着鬧着不讓你抱呢？”

“……那萬一它就是單純睡着了，不知道抱它的人是我呢？”

“唔……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但是我對我的孩子很有信心，它不會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它一定是個很棒的孩子。它看到我這麼愛它的媽媽，它也一定會很愛它的媽媽，所以我相信它，它一定不會怪你，或者如果有怪過，它也一定原諒你了。”

“……你這就叫迷之自信，你對你很自信，你對你的種也很自信。”

“哈哈，有自信難道不是好事嗎？”

他很輕快地回答我，語氣帶不少得意，人也有點霸道地抱緊我，好像他說的就是真的，不管我怎麼反駁，那也都是真的一樣。

好吧，不反駁了，他說的還真是真的，他這個人就是這麼自信，一向都很自信，我就沒見他不自信過。我在他懷裡深吸一口氣，用力閉了閉眼，然後睜眼，幾秒後，擡頭，去看那個小石像，娃娃樣的菩薩雙手合十，雙目皆閉，嘴角挂着淡淡的安詳的笑。

我頭一歪，倚到五條悟身上，靜靜看着石像。

“剛剛那個人是不是說要等蠟燭自然燃完？”

“嗯，等它自己熄滅就好了。”

“那我們再陪陪它吧，我們好好的送它最後一程。”

“好，都聽你的。”

五條悟擡手，大手覆在我半邊腦袋上，和我親昵地摟抱在一起，我閉上眼，順從地享受和他的依偎。

那個蠟燭不粗，也不長，外形上和國内的白蠟燭沒什麼區别，我感覺和五條悟抱了沒一會兒，它就要燃完了。

也可能是我和五條悟都太享受剛剛的時光，所以我們一點也不覺得，時間流逝的很慢吧。

它下面有個黑色的鐵制底座，挺古色古香，應該是他們立本這邊的特色;五條悟問我準備好了嗎，它要迎接新生了哦，我準備了幾秒，随即點點頭，很認真地注視着即将燃燒殆盡的蠟燭。

我準備好了，我真的準備好了。

這一次的慘痛教訓我記住了，我會用一生去銘記這個教訓。我會更尊重任何生命，更敬畏任何生命，我會對任何生命負責，不論是我，還是五條悟，還有所有關心我們的人，還有我們未來可能一起孕育的新生命。

我絕不能再重蹈覆轍。

那蠟燭越來越短，在我們親眼目睹下，它從還剩手指寬的高度，燃燒的隻剩半個手指寬，接着更短，最後僅剩極小一塊白色固體，然後無聲無息，蓦地熄滅了。

我鼻子不可避免地酸了一下，但我忍住了，沒讓眼淚溢出來。我抿了抿唇，深吸兩口氣，然後抱着他腰，擡頭看五條悟:

“我們走吧，我們去散散步，你帶着我。”

“好哦，帶你去看我比較喜歡的地方。”

他沖我笑了笑，低頭吻了我額頭一下，我也朝他笑了笑，踮腳吻上他嘴唇。

臨走前，我最後看了那個石像一眼，石像依舊面目安詳地立在那裡，帶着淡淡的靜谧的平和感。我心裡一陣暖，忽然覺得這真是我們能達成的最好的結局。

真的，小寶貝，你要乖乖投胎，乖乖去個好人家哦，不用原諒我，也不用去想我，你隻管去迎接你的新生，我會一輩子為你祈福，一輩子為你祈一個快樂幸福的家庭和人生。

隻是記得，不要當咒術師，要平平安安過完一生，不要再接觸這個血腥殘酷的現實世界了。你一定要當個普通人，一定要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有一個快樂美滿的人生，一定要開開心心的，一定要在所有人的愛裡長大，哪怕當個快樂的小傻子也行。

真的，一定要平安快樂哦，我會一輩子為你祈福的哦。

仏堂的門被輕輕關上了，室内僅有的兩個人也出去了，石像靜靜端坐在供桌上，面前是新鮮清香的花果，幾個可愛的小玩具，一把糖，還有那燒的幾乎不剩，僅殘留一點點不規則形狀的白色固體。

不知是哪通風，吹來一股帶着樹木味道的清新氧氣，那氧氣拂過蠟燭，微弱光亮一閃，燭火抖了又抖，搖搖晃晃一會兒，重新艱難地冒了起來。

火光照亮了糖，照亮了玩具，照亮了花果，照亮了房間小小一片。那火實在太細小，太微弱，以至于看起來似乎随時要滅掉似的，但它還是頑強地堅持住了，堅持在支架上散發光亮，于是那娃娃石像也被照亮了，隻是可惜，沒人能看到燭光那顫顫巍巍的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