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辦事速度超級快,第二天下午,五條悟就告訴我東西都準備好了,等我想去,我們就可以去仏堂,讓人開始超度。
當時我一愣,哦了一聲,連忙把錢轉給五條悟。
這是答應五條悟捐款的錢,其實最初他并不打算讓我出錢,他說他出就可以了,可我想了想,覺得不太好,畢竟是我一開始就不想要它的,我也有很大一部分責任,這筆錢全讓五條悟出的話,我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而且這也是一份誠意,也是為了求一個心安啊,我一分不出,那捐款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自己原本也有點小積蓄,中規中矩,并不算多,都是我在國内接任務賺的。來日本後,我不愁吃不愁穿,還被五條悟倒貼錢,卡裡的餘額蹭蹭蹭往上漲,雖然我有時候偶爾會看着後面幾個零嘿嘿笑開花,但我心裡也清楚,沒有五條悟,我銀行卡絕對不可能飽到今天這個地步。
所以我把錢捐出去的時候,不是特别心疼。嗯……可能多少有點吧,但總的來說不算很心疼,反而還有點釋然,因為我又不是揮霍,又不是浪費錢,我是在做好事诶。
沒人會因為做好事而心疼吧,沒人吧!
原本我打算給五條悟轉我四分之一的存款,讓他帶我一起捐出去,但後來突然想到些什麼,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趁五條悟不注意,自己上網偷偷找了國内我家那邊的一個孤兒院,把四分之一改成二分之一,也就是我一半的全部積蓄,全匿名打了過去。
一開始我并沒有多想,并不覺得把錢都給五條悟,讓他全捐給立本的相關機構有什麼問題,隻是我後知後覺,突然反應過來,這個孩子算混血,它身上有足足一半我的血統,有足足一半我的國家的血統,我的國家诶!我便忽然猶豫了,動搖了,手指死活輸入不了密碼,這筆錢便無論如何也無法全部交給五條悟。
嗯……也不能怪我,因為這個國家,它不是别的國家,它是立本诶。
不患寡而患不均,于是我把這筆錢打到了國内,既是為了這個孩子,也算是為了我,畢竟本身我自己也算是個孤兒,更也是為了我的國家。
雖然金額遠不如五條悟那一筆大,但好歹也是我一半的積蓄啊。于是彙款成功的信息發來的時候,我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些釋然,鼻腔也隐隐泛酸。
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各方面,各種各樣的,我無法用言語表達,可心裡就是很滿足,非常滿足。
我把剩下的錢,又分了一半轉給五條悟,五條悟看見數額的時候眉頭微微一挑,他問我想好啦?這得有你積蓄的四分之一吧,我狠狠一驚——
“你怎麼知道我積蓄有多少的!你偷翻我手機了!”
五條悟無語了幾秒,頭蓦地向右一歪,直直看着我:
“很久之前有次你喝多了,拿着手機挨個給我看你藏了多少小金庫,藏了多少錢你忘了?”
“……”
哦對,是有這回事,當時清醒後悔恨的我啊,否則他後來也不可能在我懷孕那段時間,把我錢成功全轉走,害我短暫的變成了一個窮光蛋。
嘁,以後還是得新建小金庫,絕對不能讓五條悟再找到!
我一臉不爽,一個眼神都不想給他,他一下笑出來了,仰頭哈哈大笑,笑地特别放肆,特别不要臉,氣得我抓過枕頭就扔他。
他給我挑了件米白色的絲綢睡袍,質地輕飄飄的,絲滑極了,舒服極了,外穿也沒問題,很優雅,簡直像西方油畫裡女神們身上那仙氣飄飄的輕紗一樣;五條悟給我換好後,把他身上穿的黑色羽織又脫下來給我穿上,那衣服暖暖的,還帶着他的體溫,我情不自禁攏緊衣服,看着他從衣櫃,重新挑出一件合适的羽織,自己再穿上。
他換好衣服後,注意到我看他的眼神,他頓了一下,問我怎麼了,衣服不想穿嗎?
我搖搖頭,隻朝他笑了笑,然後張開手臂。
他笑了一聲,朝我走過來,抱住我,低頭吻我,我也回抱住他,擡頭去吻他。
他并沒有大張旗鼓辦這件事,他弄得很低調,隻有我們很親近的人可以和我們一起,比如他大伯。
大張旗鼓去辦的話,那根本不是五條悟的作風,他也根本不是那樣的人。而且我還覺得,像這種事,他可能其實并不信,他更可能會在别人做這種事的時候,不插嘴,不打擾,尊重别人的信仰,理解别人通過這種事來獲取心理安慰,唯獨不太可能主動安排人來做這種事。
但是如果受到感觸,他可能心裡偶爾産生一些溫情的念頭,比如“下輩子投個好胎啦”,“下輩子不要再碰上這麼倒黴的事了哦”,他這個人其實很善良,是從骨子裡散發的善良,這種用涵養和教養熏陶出來的品質完全無法有什麼能與之比拟,到底因為他是五條悟,所以才有它,還是因為有它,所以他才是五條悟啊。
所以我心裡明白,他做這種事,主要還是為了我,為了能讓我心安,能讓我不永遠受困,能從這件事中快些掙脫出來。
但我也隐約感覺到,或許,他心裡也存着些什麼,比如一點柔情,比如一點在意,所以當時他才會提出這樣的建議,而後來我也沒有多問,因為沒有必要了,有些時候默契完全可以取代交流。
他大伯請了寺廟的人來誦經,一闆一眼的,還真像那麼回事。
其實對這種東西,我又信又不信,和大多數人一樣,沒什麼特别信仰,但遇上什麼事,也會慌慌張張說兩句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此刻他們就是唯一的神,媽媽咪呀您老人家救救我吧,我願一輩子在您面前長跪不起!
比如有次我心血來潮,手賤,拿他銀行卡學視頻裡開酒,結果把他銀行卡崩斷一大半那件事。
别問,往事不堪回首。
所以我不介意相信一下,從上面獲得心理和精神安慰,我也願意很誠心地為它祈禱,我真心希望它能獲得一個快樂幸福的完美人生。
台上燭光搖曳,他大伯很虔誠地跟着一起祈福,我看着上面那個帶着微笑的娃娃樣的小菩薩像,心裡忍不住五味雜陳,五條悟這時摟住我,我順勢把頭倚到他胸前,摟住他腰,對他小聲開口:
“我是不是還沒跟你講過,夢裡的它是什麼樣子?”
“沒有诶,什麼樣子呢?”
他把我摟了摟,耐心聽我講,我開始陷入回憶:
“特别小一個,長得特别可愛,它頭發是白的,眼睫毛是黑的,皮膚又粉又嫩,臉蛋往外鼓着一塊,一看就特别軟嘟嘟。當時它在睡覺,睡得特别香,胸膛一鼓一鼓的,夢裡我爸爸媽媽說它長得像你,怎麼看怎麼像你,後來我想仔細看它一眼,結果我醒了,我就再也沒有夢到它了。”
“夢裡是你父母在照顧它嗎?”
“嗯,好像是,是他們把它抱過來讓我看看的。”
“那看來它過得不算差,有叔叔阿姨在那邊照顧它,它很幸福哦。”
“……”
他這話說的,我一哽,鼻腔一酸。
他大伯安排的特别用心,供桌上不僅有花果,還有幾個小玩具,那是他特地買來的,都整整齊齊擺在了上面。
五條悟則在上面放了把糖,有軟糖,有硬糖,還有夾心糖,那是他有次出差,從外面帶回來的,很甜,很清香,五條悟說以後如果有機會再去那裡的話,他想帶着我,再去買一遍,而且還可以順便公費旅遊了。
原本我也想把那個不倒翁玩具拿過來放在這裡,但猶豫了很久,還是有點不舍,我便把它留下了,一是當個念想,記念下這個滿滿遺憾的孩子,二是做個警醒,它以後要永遠警示我,我要對生命更加敬重,我不可以不負責,我必須要對任何生命都重視起來。
這場簡單的小儀式很快就結束了,誦經的人說,隻要讓蠟燭一直燃着,等它自己燃完熄滅就好。五條悟微微點頭,沒有開口說話,他大伯便默契地接過話茬替他回應,然後親自把人送了出去,把這個地方短暫的交給了我們兩個。
我感覺有點累,便抱住他腰,臉埋進他懷裡,他也雙臂環住我,不重不輕,力度剛剛好,既不壓到我傷口,又能讓我洩力,完全放松倚在他身上。
他摸摸我後腦勺,問我對它有什麼願望嗎,我想了想,在他懷裡悶悶開口:
“我不想讓它當咒術師,我想讓它當普通人,不用打打殺殺,不用接觸死亡,它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就好,這就是我最大的願望了,我想它平安健康的過完一生。”
“嗯,很簡單的願望,肯定能實現。我從前常年忙的停不下來,幾乎沒有時間休息,換個方面講,可以說幫了不少人吧,所以看在這個份上,我想老天一定會給它個不錯的歸宿的。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