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是天資再愚鈍的魔法師,踏入雷亞盧卡利亞學院領域的瞬間亦能領悟到迅箭般的清明靈感。
淡淡的青色在地面似有若無地流動——這是由魔法學院的現任掌權者與各個教室的老師所共同施加并維持的、從學院最高的鐘樓開始,覆蓋學院全境的魔法陣。
“這兩天新院規的實踐效果如何?”
深紫色的魔法師長袍拂過地面散落的輝石叢,阿史米發出和她完全一緻的聲音:“雖然不能完全服衆,但也算效果顯著。”
女人挑了下眉:“嗯?”
“現在整個魔法學院會帚星魔法的除了你和我,隻勉強能再加上維隆爾。”
她粲然一笑:“正因如此我才要下這樣一道命令。既然要将其他的魔法師聚集在一起化球才能變成星星種子,總得拿出點獵殺同行的真本事。”
仿身淚滴的嘴角也彎出一抹淺淺的弧度——輝石迅魔礫和大魔礫這種級别的魔法就基本上會讓無法戴上輝石頭罩的人們在探索之旅止步,何況乎帚星這種程度的魔法。
“是啊,”淚滴微微側身,頭冠上的輝石墜飾亦随之晃動,“這也是為他們考慮。”
“我又沒說必須會彗星亞茲勒才能探索起源,瑟濂老師當初可是把三大起源魔法學了個遍——”女人話音乍歇,縱然是在淚滴面前提到魔女,她的語氣也還是難免生出落寞。
幾個抱着書的魔法學徒對着諾麗納和阿史米恭敬地打完招呼後便倉促走遠,頗有種小雞崽遇到貓的局促感。
“不過……”她走至一處草叢,“起源理論最新為什麼又會興起?難道是因為我之前在學院塞的那個結晶人又吸引了什麼新信徒?”
仿身淚滴看她彎腰掐起一朵新長出來的托莉娜睡蓮:“和拉茲利教室的内讧脫不了幹系。”
“怎麼說?”
“你也知道,這個教室原本就是因為當初卡利亞勢力的入駐才會成立,修習的課程也以劍類魔法和實際劍術為主,而‘卡利亞大劍’本就是對月宣誓忠誠的證明。”
諾麗納仍在用兩根指頭撚弄着那朵睡蓮,阿史米便繼續道:“可現在卡利亞王室早已不複存在——僅剩的那幾個卡利亞遺民也全都去了幽影之地的恩希斯城,對外更是直接以黃金樹子民的身份宣誓效忠黃金律法。”
她終于接過淚滴的話頭:“所以這就直接導緻拉茲利教室如今的處境極為尴尬。”
阿史米将手放在一塊輝石原石上:“而且這所教室的理念還使它一直被其他教室視為異端,于是部分學徒的不滿便成為起源派抗議院規的助力。”
女人輕嗯一聲。
“要不要讓托普斯趁機着手設立新教室?就像你之前說的那樣——偌大個雷亞盧卡利亞總該有專屬的彈反魔法。他的力場魔法理論體系已經相當嚴謹了。”
“不行。”諾麗納緩緩搖了搖頭,“力場理論雖足以開宗立派,卻會對學院現有魔法體系造成緻命沖擊。雷亞盧卡利亞目前傳授給學徒們的魔法嚴格來說全都依照輝石研究體系,而在此基礎上所發展的理論基本都能被力場理論所解構。”說着,她感到心中升起一股久違的迷茫與無力,“如果在這樣的前提下貿然開創一個新教室,那豈不是要徹底亂套?”
“你的意思是?”
諾麗納屈起另一隻手的食指揉了揉眉心:“既不能讓整個學院的認知根基崩塌,也得讓學院有自己的防禦反制魔法……那就隻好先把它收編進海摩教室的教學計劃裡了。”
畢竟這所教室等同學院的善惡判官,專門傳授為了平定紛争而存在的魔法。
淚滴點點頭:“海摩炮彈與海摩大錘放在一起相當于遠近皆修,再加上個專門的防禦魔法也完全理所應當。”
“雖然同為防禦類魔法,但它和卡利亞式奉并不一樣。”諾麗納舉起權杖小幅度地揮舞了兩下,“前者是每次消除首個法術範圍内接觸到的魔法或禱告并形成三把魔法輝劍,而後者在持續施展的期間會接連形成力場,甚至有些時候不需要像奉還那樣完全卡準釋放時間。”
“嚴格來說,它其實比卡利亞式奉還要更難學一點。”
諾麗納手裡還撚着朵淡紫色睡蓮,令人精神舒緩的淡淡香氣在她指尖溫柔萦繞:“能撥開命定之死和艾爾登流星的東西,難一點也正常。啧,我之前應該拿這個怼拉卡德的!”
“嗯?”
“我當初打瑪利喀斯壓根沒用到什麼亵渎獸爪,拉卡德這個垃圾!”
仿佛感受到她的不滿,阿史米也跟着蹙起眉頭:“有什麼非得留他一命的必要嗎?”
“對我而言肯定沒有。”她果斷而幹脆地冷哼一聲,片刻後她眯了眯眼,“但拉達岡需要有個人專門替他幹點髒活累活。”
冷酷無情到毫無半點憐憫心可不是律法神祇該有的形象。
“拉卡德知道嗎?”
諾麗納眼簾稍垂:“手握實權這麼多年,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仿身淚滴将指尖的輝石螢火蟲輕輕吹走:“真可憐。”
“你指誰?”
阿史米臉上立即露出明晃晃的疑惑:“我的王,你難道覺得會是拉達岡可憐嗎?”
女人被問得當即一怔,沉默半晌後幹巴巴道:“……他有什麼好可憐的,現在整個交界地誰能有他過得舒心?”
“是啊!”阿史米極其認真地點點頭,“他沒什麼好可憐的。”
她沒作聲,也将空着的手置于輝石之上。這裡每一塊正在閃耀的輝石都是鮮活的,學院曆經歲月侵蝕,它們仍然守護奧秘并孕育奇迹——正如魔法師們代代更疊,而學院恒在。
“那就把拉茲利教室直接換掉吧。”她将話題重新拐回正軌,“修習劍類魔法以後即象征對雷亞盧卡利亞學院宣誓效忠,将奉還也一并納入教學體系。我會讓百智過來幫忙改革,至于賽爾維斯……如果他還是幫不上忙,就送他去歸樹吧。”
咔嚓——咔嚓——
是紅狼在不遠處咬螃蟹。
她若有所思地朝紅狼的位置瞟了一眼。
“你沒回來之前它就在學院裡咬半天了。”淚滴的目光中浮現出幾分揶揄,“照這樣下去,學院裡面的螃蟹恐怕沒幾天就會被它全部啃光。”
諾麗納不由回想起在涼亭裡短暫瞥到的光點:“它今天沒出去?”
淚滴将視線從瓦倫汀身上收回:“沒有。我早上從大書庫出來就看到它在學院裡徘徊——出什麼事了嗎?”
水車升降的聲響掩住未能說出口的話語,雖是水車,但雷亞盧卡利亞學院并不依靠它去從事灌溉,而是将其視作某種自動扶梯以應對學院内部的地勢落差。
她還在底下遇見過一個擄人少女人偶呢。
帕奇那個挨千刀的生怕她好好活着,當初竟敢誘騙她靠那個東西就能抵達黃金樹樹腳……
繡着金線刺繡的袍角被風輕輕拂起,她長歎一口氣:“我也需要有人替我做點髒活累活。”
淚滴的表情立馬認真起來:“需要我做什麼?”
“不用。”說着,她朝紅狼所在的方向擡擡下巴,“那不就有把現成的好刀?”
阿史米眼底湧上幾分疑惑:“它?”
諾麗納嗯了聲:“讨論室之前還有好幾堆它嗦出來的人骨頭呢。”
阿史米罕見地擡起眉頭展露驚訝:“它會吃人?”
“學院應該不會把讨論室當作停屍房,而且那幾堆骨頭不是整齊排列的。”
“哈~”淚滴眼底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異樣光彩,“難怪拉達岡之前會把它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