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連接迷霧盡頭的海,利耶尼亞湖完全稱得上是交界地最核心的陸上水體。藍色的湖水映在眼底如同浸了霜的綢緞,泛着股冷清清的豔。
陽光如同摻了金粉的琉璃,碎在湖面上。靈馬的蹄子哒哒靠近,平靜無瀾的水面發生改變、水中倒影被揉碎又拼起,洇開一圈圈蕩着粼粼波光的漣漪。
她似乎變得更耀眼了。
他們有多久沒見面了呢?達利安遙遙注視着她,從那頭與自己顔色相近的頭發到膚色,再到那雙他曾深深凝望過的眼睛。
他對她的思念是如此綿長,恰似靈馬蹄下蜿蜒的水紋,在微風中不斷生長。
很快,他注意到她今天并沒有戴那頂艾爾登王冠。
“哎呦——真是大膽~”女人輕輕拽動缰繩,停在木屋前,“看到我來你竟然還敢坐在原地不動。”
木門吱呀一聲被從裡面推開,達文一手端着木盆一手拿着根方巾,替哥哥接過女人的調侃:“他今天一大早就坐在這兒等你了,現在能不能順利站起來都說不準呢。”
諾麗納聽後笑嘻嘻地朝他歪歪頭:“真的?”
話題中心的男人無奈地輕歎一口氣:“當然站得起來。”
她來回捋了捋靈馬銀白色的鬃毛:“邀請你和我一塊乘馬,一般人可沒有這份殊榮。”
“看來要辛苦托雷特了。”D将手輕輕撫向靈馬的耳尖,那雙與地面幾乎平行的耳朵在他掌心撲棱棱抖了抖。
“上來吧。”諾麗納往前挪了挪,給身後留出足夠空間。
D握住她遞來的手,沒有任何隔閡的肌膚相觸讓他的思緒短暫停滞了一會兒。
“那我們先走咯!”
達文抱臂倚在門框欣慰地點點頭:“嗯,玩得開心。”
然而坐在馬鞍上的哥哥此刻動作卻略顯僵硬——那雙常年握劍的手一時竟不知該放在何處,最終隻虛虛扶住女人的腰側。
托雷特似乎察覺到主人的心情,輕嘶一聲便邁着輕快的步伐沿着利耶尼亞湖岸前行。
他們沿着湖岸線慢慢前行,遠處達文的身影已經縮成一個小點。諾麗納向後靠了靠,獵人的氣息萦繞在周圍,是某種皂角的幹淨味道。
“這次怎麼會突然回雷亞盧卡利亞,出什麼事了嗎?”獵人的聲音擦過她耳尖,諾麗納能感覺到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像雨夜傳來的悶雷。
她偏過頭,發現他淡金色的睫毛近在咫尺。
“别提了,處理了點關于起源派和拉茲利教室有關的事。啊……真想把我的腦子回爐重造一下,我果然還是不擅長處理那些複雜的政務啊。”
湖畔的蘆葦叢中驚起幾隻輝石螢火蟲,縱使腹部的青色由于輝石化的影響已經失去誘導的魔力,但亮晶晶的依舊很漂亮。
“沒想到蝦哥當初的住所還能派上如今的用場——”她将腦袋自然而然地往後倚了倚,“你和達文在這裡會住多久?”
“大概還會再住上一段時間吧,前不久我們從蓋利德回來,達文看上去不太想短期内再去那裡。”
“為什麼?蓋利德還有很多死誕者嗎?”
D輕輕将下颌擱在她的發頂,語氣中不覺帶上幾分笑意:“倒也還好,他或許隻是被那裡的烏鴉和狗追出心理陰影了。”
“呀!你們有受傷嗎?我這裡還有些腐敗苔藥——”
“放心,”D拍了拍她的手背,“沒事的。”
“哇……蓋利德的烏鴉和狗。”女人的聲音露着明晃晃的感慨,“誰被追誰知道。”
輕快的笑聲傳至她耳畔:“看起來你也被追過。”
“哈哈——”她一字一頓道,“不止一次。”
“嗯?”
“有次我騎着托雷特都差點被那個大烏鴉追上,要知道整個交界地能跑過托雷特的東西簡直屈指可數,哦,蓋烏斯騎的那個豬要算一個。”
獵人好奇道:“那是誰?”
“我在幽影之地遇見的一個騎着野豬作戰的白金之子。”
“聽你的語氣似乎不是什麼美好回憶。”
諾麗納生硬地咧咧嘴角:“蓋烏斯會重力魔法對我而言倒沒什麼,畢竟艾絲缇和墜星獸物我又不是沒打過,可他騎的那頭野豬比黃金河馬還猛!”
靈馬聽罷打了個響鼻應和,女人邊回憶邊伸出一隻手開始比劃:“野豬,熊,烏鴉,狗,狼,山妖,指蟲,死誕者,腐敗眷屬,擄人少女人偶……天呐,不回憶還好,一回憶這也太心酸了!”說着,她立即用手揉了揉靈馬脖子上的鬃毛,“媽的,我們兩個實在是太厲害了托雷特,被這麼多東西追過還依舊活蹦亂跳的!”
“你受苦了。”達利安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她的後背完全貼住獵人的胸膛——以往他總是穿着冰冷的孿生铠甲,但今天他沒有。
即便是大好的晴天,利耶尼亞湖的上空也會飄着層朦胧的霧氣,暖風裹挾着湖水的清冽拂過兩人的臉龐,諾麗納沒束起來的淺香槟色的發絲随風飄動,掃過獵人的臉頰,那股癢癢的觸感便一直蔓延到心底。
許是終于再次看到亞壇高原以外的景色,托雷特也興緻勃勃地繞着湖邊兜了個大圈才在一處長有青苔的遺迹旁停下。
D先一步翻身下馬,伸手将她也拉了下來。
他眯起眼環顧了一下四周:“可惜這裡沒有新鮮的羅亞果實讓它吃。”
“那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說着,她撫了撫托雷特沾了些小水珠的鬃毛,一陣藍色的光點出現又消散,靈馬也跟着回到哨笛之内。
兩人并肩走在水面之上的空地上,誰也沒有說話,唯有輕柔的風聲與彼此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手背相撞,達利安蜷了蜷自己的手指。
諾麗納目不斜視地将手擺到他掌心的位置——一個即便不用專門去看也能準确握住她的手的位置。
達利安在她轉頭的瞬間望進她的眼睛,那裡有他曾經見過的未來。
很快他便順從了自己的心意與她十指相扣,隻是她無名指上的契約戒指源源不斷地傳來微妙而又難以忽視的硌感。
“還記得那裡嗎?”女人朝不遠處的一座湖中涼亭的方向擡擡下巴,“我們在那一起打過一隻先變巨型鳌蝦再變接肢貴族的仿身淚滴。”
“我記得當時附近不止一隻鳌蝦。”
諾麗納極為認真地點頭附和:“除了仿身淚滴變的,還有三隻真鳌蝦。”
久遠的回憶浮上心頭,獵人也不由得出聲感慨:“很難想象那麼座小小亭子周圍竟然會圍着三隻巨型鳌蝦。”
“是啊!”或許共患難的記憶總是更為清晰,她的腦子也跟着回憶起當初的情景,“幸好當時我已經學會帚星了!不然我們就要一起葬身蝦腹了。”
“黃金律法保佑。”
“哈?”女人聞言朝他轉過身子,“那我覺得我更該感謝好學的自己和瑟濂老師的教導——獵犬步伐保佑,輝石魔法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