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倫汀沒見過她拿水母盾的模樣,但這不妨礙它跟随她的話想象當時的場面。
“它們不知道我的施法順序為什麼是那個樣子,更不知道我在施法時所進行的蓄力究竟會造成多大影響。”
“它們一邊渴望成為我,一邊又想徹底取代我。可惜很不巧,我就是比它們都更優秀,它們永遠永遠永遠都隻能仰視我。”
“之前的昆蘭是這樣,尤彌爾是這樣,甚至米凱拉在某種程度上也是這樣——一味地模仿和借鑒,讓他們都走上了通往失敗的不歸路。”
紅狼将腦袋朝她歪了歪:“你怎麼和尤彌爾認識的?”
“尤彌爾明知道我身為褪色者被召回交界地的任務和他的追求相悖,卻還是暗中引導我觐見指頭之母,想借我之手除掉梅蒂爾。最後我打跑梅蒂爾回到大教堂甚至沒費什麼力氣就殺了他。論及抄襲,他最後把自己抄成新的‘指頭之母’,倒還不如那群隻會模仿我言行的低級仿身淚滴呢。”
“自以為能開宗立派成為‘母親’,殊不知他這份追求在本質上就與母親一職所違背。梅蒂爾好歹還能生出雙指——他當時隻能生出呆楞愣的指蟲。”
諾麗納側過身子深深看了一眼被養得油光水滑的紅狼:“或許在别的時空裡,你會永遠沉眠在魔法學院的讨論室,不會随着法環被修複而複活并以拉達岡的影子野獸的身份來到王城待在他身邊。”
瓦倫汀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幾秒:“這我倒是沒想過。畢竟就算真有其他的時空,我也隻有這個時空的記憶。”
“你之前不是還理直氣壯地和我說瑪利喀斯都不是守在羅德爾給瑪莉卡打下手嗎?”
“嗯……但因為你修複了律法,所以我重新得到了賜福,這就是現實,而我遵循了現實。”
她彎彎嘴角,哂谑道:“說的怎麼還沾上點哲理的感覺?”
紅狼晃了晃自己的尾巴。
偌大的讨論室此刻隻剩一人一狼,瓦倫汀倒是沒覺得有什麼,畢竟它之前在這裡待得實在有些太過久遠;諾麗納也覺得沒什麼,來到交界地的每一個褪色者首先要學會的就是接受孤獨。
紅狼跟着她的目光一道投向牆上懸挂的不同魔法師畫像:這些油畫不是第一次翻新,當權者總要在明面上經營并鞏固一下自身形象,饒是她之前再怎麼不通政事,現在也已經有幾分久居高位的影子了。
但她的畫像是以她的仿身淚滴的形象畫的:融合魔法學院紋章制式的镂空輝石頭冠,紫色星夜般不見任何賜福的雙眸,隻有從那柄華美權杖上能窺得部分黃金律法的模樣。
“搞一堆分身麻煩嗎?”
瓦倫汀聽到女人突然抛出這個問題。
“還好,”紅狼眨了下眼睛,“反正總要有人幫他,至于麻不麻煩沒什麼可考慮的。”
它說得完全是肺腑之言——就算拉達岡當時誰都指望不上,也仍然可以毫無保留地将秘密任務交派給它。
“那也幫幫我吧,瓦倫汀。”女人對它說話的語氣中難得流露出幾分疲憊,“在這裡留個分身——像之前那樣,每天在魔法學院巡邏。”
影子野獸略略朝她低了低頭,下颌處的小辮兒在她眼前一晃、一晃,如同橘紅的劍穗:“确定嗎?”
諾麗納伸手勾起一绺圈在指尖撚了撚,上面的金色串珠便流光溢彩地折射着吊燈的輝光。
“确定。”她說,“我不想和任何人辯經,但我也得讓阿史米在這裡保持相對中立甚至是親民的形象。”
影子野獸肉眼可見地沉默了幾秒:“……你想利用拉達岡的影響?”
“他會願意的,”她擡眼望向影子野獸鎏金的眸子,“你最清楚這點。”
無聲的沉默蔓延開來,他們都知道這話沒有任何虛假成分,隻是用在此刻,頗有些命運荒唐的意味。
然而聰明的影子野獸總會自己給自己找台階打破僵局:“話說回來,你不喜歡仿身淚滴嗎?”
“現在如果還有仿身淚滴模仿我的話,大概就會更進一步模仿我的言行吧。倘若我說我喜歡湖邊的晚風,我說我讨厭處理政務,于是它們也就一股腦兒地跟着喜歡跟着讨厭,可惜它們不知道我到底為什麼喜歡又為什麼讨厭。”
“欸~”她的語調像是想起什麼趣事般靈動起來,“要是拉達岡也有仿身淚滴,你說它見了我是會先朝我丢幾發黃金槍還是叫我‘乖女孩’或是‘好妻子’?”
紅狼被這問題一噎,随即給出肯定答複:“後者吧。但仿身淚滴能模仿神祇嗎?”
“不清楚,我也沒試過。”如同垂落的纖羽,她順着紅狼的前腿滑坐到台階上,“啊,總之這類存在再怎麼強調自己是新的個體也隻是徒增笑料罷了,畢竟沒有供它們模仿抄襲的母體的話,它們就永遠隻能當一坨軟趴趴的液體。以前你也看到過仿身淚滴這種生物吧?”
“看到過。”影子野獸回想起什麼似的磨了磨牙,“然後我把它咬死了。什麼玩意兒,竟然敢模仿我?我是它能模仿的嗎?”
女人無聲笑了笑。
“啧,回想起來還是很讨厭。”影獸眉骨上的肌肉擰出兩道褶痕,“當時那個模仿我的甚至也會凝出禱告之刃,拜托,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學會的!”
“對方也會說話?”
“不知道,我當時直接咬斷了它的脖子。”
女人撇撇嘴打趣:“那很一擊緻命了。”
“你遇見過很多?”
“是啊……煩人的家夥們。有時候它們見了我才化形,也有時候它們先拟态成别的東西降低我的戒備,讓我誤以為是什麼普通人——在亞壇高原我就遇到過一個先變人再變成白毛獅子的仿身淚滴。”
“比那些被馴化的獅子守衛更厲害嗎?”
諾麗納看向紅狼,眼角彎了彎:“我也不知道,我當時直接甩了它幾發帚星。”
瓦倫汀也配合地點點頭,假裝被震驚到:“那很殘暴了。”
女人沒忍住笑出聲來,而後仰靠在紅狼的身上閉上眼:“仿身淚滴不會模仿心智,因此隻能從言行上加以複制。”瓦倫汀将尾巴蓋到她腿上,搞得她有點想就地睡一覺,“換種角度想,看它們将我的言行奉為圭臬,其實也有點爽的。畢竟,拙劣的模仿者永遠都隻會也隻配活在本體的陰影之下——上不得台面,也見不得光。”
紅狼回想起黃金律法的評判标準,認真給出自己的看法:“還是應該見一個殺一個。”
“哈哈哈哈~你可打不過阿史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