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在擔心這個,”她邊說邊給出新的回應,“我可以直接騎托雷特去雷亞盧卡利亞學院。”
她的聲音不大,語氣中卻滿是不容置疑的決心。
“我記得曾教過你,身為王應當如何做出正确的決策。”
“現在整個交界地都得奉我為王——你不是清楚得很嗎?我能坐上艾爾登王座,靠的就是不斷的搏殺。”
拉達岡的目光凝視着她,聲音低沉而充滿壓抑的情感:“如果你不能給出一個令我信服的具體緣由,我想你還是更應該先待在羅德爾繼續學習怎樣處理各種複雜政務。”
她的心微微一顫,但仍保持冷靜:“我不可能永遠待在王城,有些事情必須由我去完成。”
他不動聲色地屈起手指:“聽起來似乎是想要逃避什麼。”
“是。”她回答的很快,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拉達岡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差勁了,但她隐隐察覺到該說什麼才能得到神祇的“放行”。
“我已經對這段時日的學習感到厭倦。”兩邊的視線都緊緊地釘牢在對方身上,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細節,“拉達岡,我覺得我有必要離開你一段時間。”
那雙金色的眸瞳随着抿緊的唇瓣在眼眶中猛地顫了顫。
下一瞬,她被他目光中翻湧而至的複雜情緒刺得也跟着呼吸一滞。
可她又不是什麼權謀天才,對黃金律法也感到愈發迷惘。日複一日跟随拉達岡學習這兩樣東西之餘還得時常應對王城治理中的“突發事件”。既然拉達岡願意掌權那就讓他去處理好了,而蒙葛特怎麼說也比她更擅長這些——就算她決心當個甩手掌櫃,羅德爾也不會因此亂成一鍋粥。
況且,拉達岡在黃金律法上再怎麼偏執也總不至于她前腳剛走,他後腳就下令廢除她的王位。
“你……”男人似乎很是艱難地才成功找回自己的聲帶,甚至沒有再給出其他回應。
一切聲音都漸次消失,短短幾秒鐘裡,令人難堪的寂靜密密麻麻地擠占進來,緘默,惟有幾欲滴落在地的緘默。
這太荒謬了。
她想。
難道拉達岡真對她生出了感情?此時此刻明明他們都穿戴整齊,甚至也沒有任何暧昧氛圍,為什麼她還是從他眼裡品讀出絲絲縷縷的心痛?
果然該去魔法學院找阿史米冷靜冷靜。
“我去意已決,你既然也沒有什麼異議,那我收拾好東西明天早上就出發。”
說完她便轉身快速朝門口走去,那種異樣感太過強烈,她深深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黃金賜福控制久了——那可是拉達岡。
拉達岡才不會像個普通人一樣對她生出愛情。
他們兩個沒有鬥個你死我活已經是皆大歡喜了。
正如此刻,他既沒有叫停她,也沒有用金色霧門将她強行留在書房。
她突然感覺自己實在矯情:明明她今天來這裡的目的就是讓自己能成功到魔法學院待一段時間,之所以和他打招呼也是為着将來他無法用這件事挑她的錯,又不是為了讓他扣下自己。
她離開的太快,以緻錯過她原本想要窺得的刹那真實。
小房間裡又一次塞滿人——諾麗納看着完全沒打算留在羅德爾的獵犬騎士隻覺得一陣無奈,露缇爾試圖将他從女人身邊拽起來,但他抱得實在太緊。
“我要留在你身邊保護您!吾王!您不能将我一個人留在這!”
“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那也不行!身為您的禁衛騎士,再說哪有獵犬騎士會離開自己的主君這麼長一段時間呢?!”
“我不是出去征戰,弗羅,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總之就是不行!我要跟您一起去利耶尼亞!”
……
“新年祭典前我會回來。若有任何緊急情況,直接讓風暴鷹傳訊給我,或者使用我剛剛賜予你們的令牌去魔法學院找我——無論何時,隻要出示這塊令牌,王城守衛都會立即為你們打開城門。”
最終,在一番勸說之後,女人還是帶着她黏人的獵犬騎士一起乘古龍去往魔法學院。
這是一場小小的、成功的出逃。
宛如一片随風遠行的落葉,她短暫逃離了亞壇高原那永不停歇、似能穿透靈魂的長風,投身于利耶尼亞無垠的甯靜雨幕之下。
冰冰涼涼的雨絲鑽進兜帽,輕輕貼吻住她的臉頰。諾麗納突然覺得應該研究一個可以避雨的屏障魔法:按照這裡的降雨頻率,似乎利耶尼亞湖蒸發的水汽從不曾離開這片土地,一旦升騰為雲,便即刻化作細密的雨絲,重新擁抱這片一眼望不到頭的寬廣湖泊。
學院上空環繞着輝石熒光般的藍色光帶,如夢般漂浮,穿插在高度不同的尖頂之間,仿佛是夜空中遺落的星辰碎片。
學院的輝石魔法師們繼承了古老觀星者的遺志,亦将自身命運與星星緊密相連。黃金王朝可不希望看到這種情況發生——若人人都将自身信仰寄托于遙遠的星辰或是心懷不軌的外神,那誰來供奉黃金樹呢?
黃金樹的子民。
黃金律法之王。
她垂眸看着右手無名指上的靈馬哨笛。
在她一無所有時,梅琳娜于關卡前方将這枚戒指轉交于她,告訴她是托雷特選擇了她。
雖然利耶尼亞附近沒有黃金羅亞果實,但她這段時間特意讓侍者們曬了一堆甜釀果幹,想來它會感到滿意。
又深呼吸一口氣,女人眼中的迷茫也被深思取代:
她來這裡确實有個人要見——
她不喜歡雙指和指蟲,尤彌爾可喜歡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