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達數丈的雕像屹立于魔法學院的禮壇正中央,女人及腰的長辮仿佛被風輕盈拖起,由背後巨大的基本主義符文牽引固定。無人不識的艾爾登王冠端正地壓住前額,而她亦兩手交疊,掌心下的武器并非法杖,反而是一把仿佛由人的身軀扭曲幻化成的螺旋長劍。
學院魔法師們無意探究雕像那雙平靜注視前方的眼睛究竟在觀察什麼,因為雕像對應的真人——或許該注意學術嚴謹,她的分身,他們每天都能看到。
艾爾登之王的雕像神聖而莊嚴,但她的分身日常展露出的氣場卻比雕像更多一絲不容亵玩的冷冽。
據說她的身體沒有溫度,這讓不少學員聯想到學院門口曾徘徊的白金之子們,然而黃金律法不接受這種存在,因此學員們中有人認為她其實是王的仿身淚滴。
可隻能在行為動作上模仿其他存在的仿身淚滴真的能如此強大嗎?
沒人敢問,因為她會對質疑者直接降下沒有後悔餘地的懲戒。
就像是王本人肅清逆臣一樣。
魔法學徒們或多或少留有之前的記憶:已經成王的褪色者精通各類魔法,尤以輝石魔法最為出色,是魔女瑟濂的至交——曾有學員無意間聽到她們私下以師徒相稱。
昔日不滿卡利亞統治的輝石魔法師們敢将失去心的卡利亞女王囚禁在大書庫,不僅逼得交界地僅剩的那名卡利亞騎士日夜守在升降梯前,也逼得卡利亞公主被迫留下自己的一部分力量用以保護母親。
然而現在卻沒有一人敢私自擅闖那裡——王的分身最喜流連附近,違禁者不等親眼見到因探究起源而變成法師球模樣的魔女便已經成為王的刀下亡魂。
白色的古龍再次現身于學院上空,艾裡德和維隆爾第一時間趕去迎接。
雖然在交界地普遍認知中,本體與分身的模樣不會出現差異,但王與她的分身卻極其容易區分。
且不說鑲嵌有各色輝石的魔法頭冠與艾爾登王冠的區别,平時并不會太過幹涉學院發展的新王雖然會時不時在空地上借練習的名義展現自己所掌握的各種魔法,但她并不信仰月——這對學院的絕大部分人而言就足夠了:他們才不會專門花時間去探究她的月之魔法從何而來。
因此,那身着專門為她打造的、象征新一代魔法學院最高階魔法師身份的深紫色長袍的便是分身。
同理,那個穿着打扮看起來就與黃金王朝關系密切的人自然就是真正的本體。
假使非要較真,那麼左鬓附近沒有纏繞紅色發絲的、眼中不見絲毫金色賜福的即是分身。
再不濟,就看那隻指蟲的選擇:它總能準确找出本體,即便王本人對它的态度遠沒有它對她一半的熱情。
其實認錯了也沒關系。
王不太在乎這個——從她成功修複法環到現在,她隻親自來過兩次,而且停留時間極短。
今天是第三次。
分身平時把玩最多的是那根由魔法學院與羅德爾工匠共同給王定制的權杖:紫色輝石本就稀缺,同等品質下相較于其他顔色的輝石對魔法加成更高。學院認為紫色系魔法與“重力”關系密切,但她從外表看上去和黑王白王不是同類。
雖然她沒有命令要求魔法學院的一切都要按黃金王朝的要求來,但魔法學徒們自認不是瞎子——權杖上象征黃金王室的元素讓人實在難以忽視,因此他們隻能寄希望于她始終保持相對中立的統治風格。
畢竟輝石魔法可不是靠信仰釋放的。
雷亞盧卡利亞可以接受黃金律法的王作為學院統治者,但不能接受黃金律法體系下針對于黃金樹的信仰。
他們的人生目标又不是能成功歸樹,整個交界地并非人人都是“黃金子民”。
“你這次來可以陪我多久?”阿史米喜歡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後從背後抱住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再變回淚滴形态。
諾麗納拍拍它的手:“兩天?我明晚之前回去。”
“羅德爾有人欺負你嗎?”
“誰敢欺負我?”
“沒人欺負我。”諾麗納自問自答道。
阿史米若有所思地朝她笑笑。
她和它面對面坐下:“學院最近怎麼樣?我看你給我傳去的訊息說一切安好。”
“嗯,他們都很怕我。所以不敢在我面前公然造次。”淚滴用指甲輕輕着摳弄權杖上的暗紋,“除了禁止起源探索,你沒有告訴我你更喜歡哪個學派,所以我也放任他們自由發展。”
諾麗納嗯了一聲。
“結果你也看到了。”阿史米繼續道,“托普斯在你的授意下整日待在大書庫研究力場魔法不問他事;猶格在海摩教室任教,他和你一樣相對中立;但艾裡德曾在奧利□□斯教室求學,維隆爾亦頭戴雙賢輝石頭罩——他們兩個對拉茲利學派有不同的想法,不過目前沒有産生太大分歧,畢竟從本質上來看,學院如今隻分兩派。”
女人不自覺用拇指轉弄手上的靈馬戒指。
“可如果繼續這樣任他們自由發展下去,魔法學院就會再次回歸到如最初那般隻信仰星星的局面。”
“這是個必然事件,我的王。”
“你因為瑟濂而接受星星信仰,可我信仰的是黑夜。我還沒去教他們永恒之城的魔法,所以學院現在并沒有出現新學派。”
“不過這都看你的意思。”阿史米拉住她的手,夜露般的涼意汲取着她的體溫,“我是你的仿身淚滴,你會的所有魔法我都會——包括要依托于一定信仰的熔岩魔法與異端魔法,甚至是你一直心存抗拒的死亡魔法。”
“隻要你想,我都可以教他們。”
“若你希望魔法學院将來能為你所用,必須得培養并扶持自己的勢力。”
“我可以幫你。”
諾麗納擡眼注視着這個和她有着相同面容的存在。
“指頭魔法和重力魔法或許是比較合适的,前者在交界地幾乎無從得見,容易積累新生力量,而後者在交界地也信徒寥寥。”說着它将視線落在權杖頂端那顆顔色飽滿純淨的碩大輝石上,“你會艾絲缇的隕石召喚魔法,這應該也算得上傳說魔法了——畢竟它将永恒之城破壞殆盡時展現的力量就是這個。”
“另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阿史米拿起權杖舉到她面前,深紫色的魔法長袍在陰影中好似閃動着無數細小的星光,“幾乎所有人都默認你和重力魔法關系匪淺——從權杖到衣服,簡直像投其所好般往你身上摞加紫色的東西。”
她眉頭微動,沒有立即出聲。
仿身淚滴繼續将手搭在她的小臂上:“不過學院對此的解釋要更有理有據些——重力魔法于他們而言是隕石魔法,而隕石在交界地象征神秘與毀壞。”
“你這個精通各類魔法又善于近戰的黃金律法之王如今成為雷亞盧卡利亞的唯一掌權者,對這群魔法師們而言确實夠符合這兩條特質。”
諾麗納長歎一口氣:“讓我仔細考慮考慮。”
淚滴點點頭,接着問道:“你這次來是要處理什麼事情嗎?”
“嗯,确實有點私事要處理。”
“是什麼?”
她揚起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一個背叛我的卡利亞魔法教授。”
阿史米聞言似有所悟地“啊”了一聲,也跟着彎起嘴角将手中的權杖遞給她:“要試試看嗎?這根新法杖。”
考慮到魔法學院到三姐妹魔法師塔的實際距離,諾麗納決定還是騎着古龍去找賽爾維斯。
之前那次是她不惜冒着雨深夜造訪吓到正專心研究的男人,這次賽爾維斯看到她站在門口的驚訝程度完全不亞于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