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色的挂毯上用金線繡着黃金樹的紋樣,神祇默不作聲地打量着兩手空空走進來的王——看來今天不是來找他吵架。
“我要去雷亞盧卡利亞接弗羅回來。”她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
“王可以傳訊給學院那邊,讓他自己回來。”
“我舍不得他走那麼遠的路。”
神祇執筆書寫的動作一頓,他真的不太明白她為什麼對每一個有名有姓的骨灰都能另眼相待。
“王想騎着您的龍去嗎?我記得我和您說過不止一次——”神祇的眸子凝了絲不帶笑意的溫和。
“王不能随意離開王城。”她打斷他的話,嘴角挂着并不真誠的笑,“我知道,所以,我想讓你去。”
神祇的表情仍沒有什麼變化,那雙金色的眸子注視着眼前的女人:“如非必要,我不會離開羅德爾。”
“哈~”諾麗納的嘴角彎了彎,連帶着鬓邊那縷火焰般的橘紅色發辮也微微顫了下:“為什麼不呢?那個地方,你不是比我熟悉的多?”
拉達岡放下手中的鷹羽筆。
“你可能知道了——我修補你身體的盧恩,是金面具發現的。”
她口中的話題轉的突然,神祇不動聲色地睨着她。
“可是出了點差錯。”她大大方方地宣告着她曾緘口不言的秘密,“在他的設想裡,複活的神祇不會有感情——但我現在認為,用‘私人欲望’來指代更加合适。”
她一步步朝他走近:“我們來打個賭,如果我赢了,你要給我一樣東西。”
“王想要什麼?”他垂眸看向面前的女人。她眼底躍動着奇妙的色彩,而且又自顧自坐到了他腿上。
神祇任她攏住自己的脖子,将頭依靠在他的頸窩處。
“我想要——解除蕾娜菈身上的黃金賜福的辦法。”
他眼中的神色猝然一凜,連帶着周身的氣氛也瞬間冷下去。
她趁機咬破那枚被她放入口中的摻有米凱拉睡蓮和神血木芽汁液的藥丸,香甜的花蜜在舌尖搖曳,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她用的愈發熟練。
“王夫不是總認為我做事隻受欲望支配嗎?”她擡起頭來與他鼻尖相觸,“我們就賭,你對我也有欲望。”
說完她便低頭吻了下去。
溫熱的唇瓣緊密貼合,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
事發突然,神祇本能地想拽開她——然而她鐵了心似的用力擁着他的肩頸,愣是沒讓他僅憑力氣取得優勢。
好歹也是能拿動粉碎巨人槌的人,别真拿她當風一吹就會倒的虛弱褪色者。
接吻本來是件親密浪漫的事,顯然他們并不是在享受甜蜜。
她之前在交界地殺這個殺那個時何曾用到過這些?拿起武器直接幹就完事。
在瑟濂沒變成法師球前,帚星和彗星亞茲勒就是她橫行交界地的理由;後來,她強逼着自己熟悉近身作戰的技巧,于是獵犬長牙成了她的得力助手。
她事先服下了可以緩解魅惑的苦味苔藥,但腦子還是愈發昏沉:唉,這樣想來也挺失敗的,但幸好隻有拉達岡需要她這樣大費周章。
她的吻技着實一般,但這完全情有可原——被賜福召回交界地的褪色者們要做的事是努力成為艾爾登之王而不是學習親嘴。
諾麗納嘗試用舌頭舔開他緊閉的唇縫,男人似乎意識到她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她隻好裝着哼哼唧唧地撒嬌,即便從喉嚨深處發出的聲音更像是不怎麼開心的悶歎。
“你輸了,王夫。”
她将手覆在他的胸口,溫熱的肌膚下是較之平日更為急促的心跳。
“你正在為我意亂情迷。”
“是嗎?”他的聲音像一捧即将引燃的火。
不合時宜的血腥氣驟然鑽進鼻腔,神祇下意識蹙了蹙眉,她不惜用腰帶上的銅片墜飾劃破胳膊來抵禦魅惑的影響。
泛紅的肌膚在血液的襯托下更顯嬌豔,他幾乎沒做猶豫地替她施了個恢複禱告。
“……”
她為神祇動作之迅速感到心累:八成以上的藥性發作在她身上,她隻是想赢得賭注,不是真想和他大白天在書房做亂七八糟的事。
“拉達岡!你要說話算話!”她的嗓子還燒着點喑啞,“現在可是白天!”
“嗯。”
濃密的眼睫抖了抖,她不知道他應承的是她前半句還是後半句。
“是白天。”
他不緊不慢地給她解了惑。
“你……”她一下子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表達自己的想法。
流淌着金色的霧門昭示着神祇的回應:“繼續吧,跟随你的内心。”
“我竟不知道律法神祇和人打賭會玩輸不起這套。”
“我并沒有答應和你的賭約。”他攏住她的脊背,語氣裡沒有絲毫愧意:“從始至終都沒有。”
“拉達岡,你他媽——”
扭曲的光影在她眼底閃爍,神祇從背後扶住她的脖子:“你要停下嗎?
“……嗯,”她眼尾漾着抹輕佻而脆弱的紅,拉達岡看着她的嘴一張一合:“停下。”
“你想繼續。”他俯首含住她绯色的耳尖,“繼續吧。”
“我的乖女孩,”他的聲音帶着危險的蠱惑,酥酥麻麻的熱氣撲在她的耳垂:“打開它們,你會感到快樂。”
她感到心髒傳來一瞬的動搖。
睫毛相撞,舌頭在齒間攻城略地,避無可避地厮磨到一處。
黏糊糊的粉色從飄忽的思緒中淌出,嘴唇與聲音之間,隔着錯位的婆娑。
她按住他的手,說不清是想要挽留還是制止。
拉達岡感受着掌心下的體溫,她眼中模糊地閃着玫瑰般的粉色。
桌面上的文件被她胡亂推至一旁,墨水瓶砸向地闆,清脆的破裂聲将插曲推向高潮。
細小的絨毛随顫栗的皮膚紛紛豎起,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感到慌亂。
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與夜色朦胧相比,透進來的天光将人心底僅剩的不可言說也照的透亮,照的無所遁形。
真是瘋了。
他的腦子裡猛然蹦出這樣一句話。
他到底在做什麼?
她根本不想孕育新的半神子嗣,他現在也并不需要擁有名義上的新繼承人。
人與神之間的差别,不止在于生命的長度,更在于對各種能力的掌控。
他不受永眠和魅惑的影響,也不受腐敗和群星的牽制,因為他是律法容器,是法環載體,半神們所繼承到的并非隻有外人眼中的來自不同外神的“詛咒”,更有神祇本身所具有的黃金特質。
而米凱拉所繼承到的,恰是提純後的黃金。
永眠的本質是靈魂的安息,何以撫平萬物心頭的躁郁為他們帶來永恒的安眠?隻有具備不受外物侵蝕的穩定才能能做到。
黃金賜福會放大受賜者心中的欲望,無論是對權力的渴求還是對溫柔的向往、無論是對理想的憧憬還是對力量的期許……賜福本身就是一種控制手段:他之所以能受萬物愛戴,強迫他人對他産生好感,恰恰正是由于他的黃金血脈給予他的魅惑能力。
他不會受到任何非神者的影響,更不可能因接觸黃金血脈的力量表現出異常。
諾麗納将手背塞進嘴裡,她可沒有閑心去思考這些東西:藥效正盛,拉達岡方才的撩撥更是将她心中本就不怎麼平衡的天秤狠狠壓向本能那頭。
“……你他媽到底行不行?”
腦子裡炸着五顔六色的花,綿軟無力的胳膊甚至沒有多餘的力氣從靈馬哨笛内翻出随便一個聖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