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

繁體版 簡體版
戀上你看書網 > 修心錄 > 第52章 木瓜(十二)

第52章 木瓜(十二)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原來如此,小師妹恪守戒律,不愧為玄離仙君的弟子,倒顯得我等俗人招待不周了。”那弟子笑笑,揚手一拍,“來人,給娘子換上素酒。”

不消片刻,雜役送來一樽鎏金銀壺,細頸細腳,圓潤壺腹錾刻了一圈衣着奔放的舞女和手持長矛與盾牌的武士,造型極為奇特。壺中傾出的漿液紅得發紫,泛着濃郁甜香,安陵舉杯抿一小口,頓時眼前一亮。

“這葡萄醴還喜歡否?”主事弟子笑眯眯問。

她用力點點頭。

于是宴席繼續,衆賓客再次舉杯相慶。因算是主賓,安陵不得不表态,便一敬景衡,二敬主事弟子,最後環顧一圈敬了下首所有人,祝詞雖樸實,卻也稱得上信手拈來。她将三杯酒飲盡,席間哄鬧,人影散亂,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菜肴如流水般端上來,趁下面正分配餐食無人注意,景衡偷偷給她傳音:

“喝這麼多酒沒事吧?”

安陵沖他眨眨眼,也傳音道:

“是果釀就不怕,以前閣中守歲宴我沒少喝,兩小壇尚有餘力。如今年歲漲了些,大概三小壇以内能确保無恙。”

“那就好。”景衡眉頭舒展,“我還擔心你應付不來這種場面,想着幫你頂上兩句。”

她笑笑:“小時候見識過,有些印象。”

不過并非在席上,隻是作為倒酒傳菜的奴婢随侍在旁罷了。

……

咦?想到這裡,安陵唐突愣住。

她不是謝小娘子的伴讀嗎,最多服侍小娘子一人進食足矣,為何會伺候這種宴席?

不對,自己做書童是幾歲來着?在那之前又當的什麼差事?如今細細想來,竟一點印象都沒有。她揉了揉眉心,正欲深究下去,主事弟子冷不丁望過來,戲谑道:

“景衡,你與小師妹說什麼悄悄話呢,居然防備我們聽見?”

席間靜默一瞬,接着哄笑起來,一個個擠眉弄眼往這邊瞧。這插曲來得出乎意料,安陵無措看向景衡,後者輕輕咳嗽一聲,不疾不徐回答:

“安陵年幼,師父讓多多照應,我自當勤加問候,此乃應盡之義。師兄若覺傳音不妥,我稍後直言便是,請諸位莫要嫌在下聒噪。”

“豈敢,是師兄多嘴。”

那弟子起身一拜,将杯中酒液飲盡,爽朗笑笑,展示完空杯後落座。哄笑聲迅速減弱,隻聽席間一人道:

“不知師妹芳齡幾何?”

“今年十五。”談及這事,安陵由衷露出一抹笑容,“還沒行笄禮,不過快了。”

“哎呀,凡間的小娘子這般歲數,可是該談婚論嫁了。”席末另一人接話道,“既然有玄離仙君做主,想必師妹将來定能尋到一門好親事。”

安陵眼皮一跳,表情險些沒繃住,一時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朝那邊疏離地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主事弟子截下話頭,轉而談論其他事宜,她牙酸地咧咧嘴,不再多說什麼,悶頭吃飯。

天邊晚霞漸濃,東方爬上一輪模糊的月牙。不一會兒,雜役們又呈上一道炭烤羊排,每人分得兩塊。每根骨頭上都綴有拳頭那麼大的肉,外皮金黃焦脆,各式香料撒上厚厚一層,混着油滴落在盤中。她看得眼冒綠光,不由自主舔了舔唇,剛準備伸筷子去夠,卻突然聽見“砰”一聲響。席間某人猛一拍食案,震得羊排滾出去一塊,呵道:

“這麼油膩的東西,端來給誰吃?在場諸位誰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連塊好肉都配不上?”

那雜役吓得立時跪倒,戰戰兢兢道:

“回郎君的話,今年食材儲備本就不如往年充裕,又要優先供應群仙宴那邊。這次宴席通知得也晚,安排倉促,庖廚實在拿不出更多東西了。”

“你——”

“好了,在少閣主面前鬧笑話,成何體統。”主事弟子不鹹不淡斥責,“近幾年凡間動蕩,各位也是知道的,采買減少實屬正常。閣主與諸位長老高瞻遠矚,憂慮六界前途,我們何必為這點細枝末節惹他們煩心?你下去吧。”

最後一句是對雜役說的,那雜役如蒙大赦,連忙收拾了掉落的羊排退下,又由他人換上一份新的。吩咐完那邊,主事弟子轉頭詢問女孩:

“可惜委屈了師妹,不知飲食上是否習慣——呃?”

他話語一滞,其他人同樣望過來。衆目睽睽之下,安陵放開隻剩半截的骨頭,咯吱咯吱,嘴裡飛快咀嚼着,然後悶一口葡萄酒咽下去,用雜役遞來的絹布擦擦嘴。

“多謝師兄關懷,我覺得很好,連骨頭都烤酥了。”

一片寂靜。

最終,景衡率先啞然失笑,繼而正色道:

“‘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如師兄所言,人間尚且不足溫飽,我等修行之人又豈能耽于享樂,追求錦衣玉食?此非正道。瞧安陵樂在其中,我自愧弗如。”

衆人不約而同起身向他再拜。

“謹遵少閣主教誨。”

天色更加暗淡,夕陽沉沒近半,雜役們在四周掌燈,繁星似的夜明珠熠熠生輝,令周遭亮如白晝。酒過三巡,按規矩便該各自尋相熟之人飲酒談笑,而往常這種時候,安陵總會趁機不那麼講禮數地埋頭苦吃填飽肚子。

可經過剛才這麼一遭,不知為何,女孩忽然成了香饽饽,滿座賓客争先恐後給她敬酒,東拉西扯,想脫身都沒有退路。她求助般看向景衡,誰知後者亦自顧不暇,被裡外圍了三層。無奈,她隻能盡力應對,實在推脫不掉就喝,而每飲一杯,圍着她的人便叫好稱贊,連哄帶勸繼續客套。

眼看即将喝到三小壇左右的量,安陵着實有點吃不消,高聲呼喊外援:

“兄長——”

幾息後,景衡撥開人牆來到她面前,瞧見女孩眼角微微泛紅,先是一驚,接着愠惱道:

“安陵年紀小,你們怎麼能讓她喝這麼多?”

“少主息怒,隻是些素酒,不傷身的。”

“是啊,我們與師妹一見如故,甚為投緣,因而多飲了幾杯,請少主勿要責怪。”

“師妹千杯不倒,少主多慮了。”

安陵聽得想罵人,又不便發作,隻好裝作腳步不穩,往景衡身邊靠的同時給他遞個眼神。景衡會意,伸手虛托住她小臂,稍微拔高音量:

“安陵已經醉了,再喝下去我沒法向師父交代,今日到此為止。”

說着,便叫上兩名做雜役的女弟子左右攙扶她,自己接過燈籠,拱手拜别衆人準備離席。誰知蓦的有人叫住他們,景衡停下腳步,安陵也側身回頭,程炎提着一隻外層結了冰霜的酒壇,微笑着謙遜一禮。

“少主請留步。”

“程師兄有何事?且等我将安陵送回之後再談。”

“方才沒尋到機會說上話,師妹興許不認識我。”程炎再次躬身,不過是朝着安陵,“家父程昭,托我向師妹道歉,今日讓您受委屈了。”

旁人尚且一頭霧水,安陵卻唬了一跳,生怕他抖露出什麼細節,忙擺手道:

“程昭長老何須客氣?既然已經塵埃落定……揭過不提也罷。”

後幾個字說得咬牙切齒。

“師妹豁達,但此事終究是家父疏忽,沒能約束好下人。”程炎像是沒聽懂暗示,憨厚賠笑,“他老人家心懷愧疚,特意命我拿出珍藏多年的绛珠酒給師妹賠罪。”

嘶!此言既出,周圍一片吸氣聲,景衡亦是訝然,又恐她不懂,悄悄傳音解釋:

“绛珠果是蓬萊特産,一年才能結出兩筐,每顆都蘊含濃郁靈氣,凡人吃了也能延年益壽。果實釀成酒更是大補,過往皆是論杯賞給有功勞的弟子,尋常難得一見。”

绛珠果?之前玄離賜下一筐,分給楚林之後她将剩下的收藏起來,因猜到是珍稀之物便沒舍得吃,誰承想竟這般貴重?安陵本就有點懵,此刻更是一個頭兩個大,愣了幾息不知該如何回答,程炎以為她不願,垂眸低聲:

“莫非師妹對家父不滿,連喝杯酒的面子都不願給嗎?”

議論聲漸起,安陵一個激靈回過神,強行擠出笑容:

“令尊誠意邀請,我豈有不喝之理?”

程炎遂眉開眼笑,在衆人翹首以盼的觀望之下,小心去除酒壇泥封。頃刻間,一股醇厚酒香撲鼻而來,在場者無不為之一振,頓覺精神抖擻,甚至有人愕然發現,困擾自己多時的修行瓶頸有松動迹象,于是連忙就地打坐。

雜役拿來一隻青瓷大碗,程炎紮紮實實斟滿,随即立刻重新封壇。大家失望地“哦”一聲,紛紛縮回伸長的脖頸,繼而将眼神投向那一碗酒漿,面上滿是豔羨。安陵接過碗時被冰得“嘶”了一聲,咬咬牙沒說什麼,頂着無數灼灼目光咕嘟嘟一飲而盡。

“好酒量!”程炎大聲贊歎,“是否再來一碗?”

還能繼續?這下衆人幾乎要嫉妒了,一個個抓耳撓腮,恨不得可以舍身代之。然而她略微晃一下,毫不留戀地搖搖頭,将碗遞給雜役,朝程炎拱手:

“心意已領,告辭。”

嗨!人群發出失望歎息聲。

安陵轉身往樹林外走,兩名雜役緊緊跟随,景衡同樣向賓客們辭行。從背後看去,但見女孩步伐平穩,尚能甩開雜役攙扶自己走出一條直路,他長籲一聲,把提着的心放回肚裡,快步追上去。

“還好嗎?方才那一碗可把我吓得不起。”

“兄長,”安陵兀的壓低聲音開口,“讓她們走。”

誰?景衡随她眼神示意看去,發現是那兩名雜役,不由得一怔。但他隐約察覺安陵狀态不對,于是沒多問,順從她的意思揮手讓雜役離去。兩名女弟子同樣疑惑,可上命難違,她們别無選擇,行了一禮折身沿原路返回。

确認瞧不見人影,景衡憂心忡忡追上女孩,仍舊與她并排。

“都走了,你——”

噗!

安陵突然噴出一口血,軟綿綿矮伏下去,整個人轟然倒塌。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