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安皺皺眉,手中的筷子也擱置在桌上。
“可是飯菜不合胃口?”一小碗切好的芒果肉出現在面前,沉安一愣,擡頭看向來人。
自然是陸豐銘。
他下來了?這麼快?
沉安這麼想,也是這麼問。
“嗯……”陸豐銘在對面坐下,表情倒是有些奇怪,卻仍是應和着,“不是什麼大事,我去确認一下就好了,其他的有人會處理。”
沉安點頭,加快了進食速度,其實也快吃完了,但他應是看不見:“沒有,很好吃。”這是對他上一個問題的回答。
“慢些。”陸豐銘失笑,“一會兒我還是帶你去個安靜的地吧。不用擔心,不是什麼大事的。”
沉安擦了擦嘴,輕輕應了聲。
小二麻利收拾好桌子,将空了的碗筷端走。
沉安取了兩支竹簽,分了一根遞到對面男人指邊:“給。”
他有些震驚,但也順從接過竹簽,低笑:“從冰窖取出來又放了會才切的,不會很冰口。”
也确實如此。芒果肉切得恰到好處的精巧,帶着些許冰涼,淡淡的甜香與果香交織,在口中四溢。
“沉姑娘喜歡,我讓人晚些再切些送過來。但莫要吃太多,不易消化。”陸豐銘依舊是和煦笑着,手中玩轉着那根竹簽。
沉安剛想說些什麼,卻見陸豐銘瞬時斂了笑,眉峰蹙起。
耳邊劃過一道破空聲,緊接客棧門被撞開,撲進一個浸染鮮血與沙土的黑衣男子。
周圍的私語聲頓時戛然而止,隻餘那位倒地男子的片語:“路…季家…玉……”話還未完,便已不省人事,頃刻被幾個跑堂的一并架了去後院。
周邊的切切聲熙熙攘攘漸起,陸豐銘仍是坐着,摩挲着指腹,複又是朝她安撫一笑:“無事,一時半會兒他還醒不了。”
沉安盯着他瞧了一會,見他一副淡然模樣,便也沒再說什麼。起身叉起最後一塊果肉塞到他手中:“走吧。”
汁水順着竹簽滴落在指腹,陸豐銘回過神,下意識用舌尖卷走,順帶着咬走了那塊芒果丁。
沉安回過頭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呼吸一滞,從袖中掏出張手帕來遞到他手邊。
陸豐銘接過,細細擦幹淨手指:“謝謝沉姑娘,我晚些洗幹淨還你。”
“好。”沉安舔了舔殘留在唇角的果汁,應聲。
其實她有好多塊一樣的手帕。
感覺到沉安的目光又停留在自己身上,陸豐銘走到她身邊,微微低下身問:“怎麼了?”
“沒事。我們去哪?”沉安強制将自己的視線從他臉上轉移,隻作盯着剛剛那人被擡走的門扉。
陸豐銘牽起一笑,作神秘狀:“同我來。”
客棧後院由四方長廊圍起,昨夜院中并未點燈,她看得也不清晰,這四方長廊皆以卷簾為隔,應是用來防沙。隻是,看到那欄杆上的積沙,沉安琢磨着,這卷簾好像也沒有什麼用。
走在前方的陸豐銘腳踩過薄薄沙土,像是能察覺到她在想什麼:“客棧前段時間剛剛翻新,負責修繕的匠人都是秦小公子找來的。那些匠人雖好,隻是以前人負責的是京城的房屋修繕建造工作。我那段時間恰好在處理其他事,也并未照看着……”
沉安笑出聲:“那這長廊?”
“修都修了,雖說同不修沒甚差别。”他搖搖頭,“不過是天氣好些,他們若是不忙,也會來打理幾分。”
天色昏黃如初,沉安透過塵沙看着陸豐銘,耳邊伴着随他行走輕微的鈴聲。
一時的沉寂,步履漸緩,她收攏思緒,問:“來投奔客棧的人很多?像那個人那樣的。”來時渾身是血,昏迷不醒。
“偶爾。”陸豐銘颔首,“現在也算是處在特殊時期。”
“與季時有關?”
“嗯。”這麼應着,他側過身,慢了兩步,與沉安并排走着:“他們季家内部争權罷了。”
“季老先生身體不太好,說是也就這幾年的事了。”陸豐銘說,“季家這一代年輕人不少,對那個位置都野心勃勃着呢。”
沉安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暗諷,問:“那你怎麼看?”
“我?”陸豐銘輕笑一聲,“不過是些交易罷了,他們季家怎麼樣,最後到底是誰坐上那個位置,同我都沒什麼關系。”
聽沉安不說話,陸豐銘不動聲色又搓了搓指腹:“你想季時赢?”
沉安搖頭,意識到他看不見又頓了頓:“沒有。我與他不過一面之緣罷,不清全貌,不作評價。隻是這季家,究竟是……”
陸豐銘好似有些驚訝,卻也為她解惑道:“季家多年前靠些暗器制作也在江湖頗有名望,後來歸順朝廷,替皇家做事。直到現在,在兩邊威望頗高,如此一來季家家主的位置,許多人也是眼紅的。”
一路挑些重點講着,陸豐銘帶着沉安穿過轉角長廊,走到一處小門前。
“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