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宗掌門跟在蘇渡棠身後幾乎寸步不離,即将接近毒宗結界邊緣之時,宋之恩拽住了他的衣領,示意他不要再跟了。
溫淩雲哼笑道:“你可真夠關心你這小徒兒。”
蘇渡棠懷裡抱着未裹琴布的十霄,穿回了那日在泥地滾爬、衣角肮髒的衣物,以模仿被逐出琴宗盜取十霄的模樣。回頭掃了一眼謝鳴傾,而後便繼續向前走去。
二掌門萬重開負手而立于山峰之上,俯瞰着下方毒宗的種種動向。順便向毒宗單方面傳遞了一封訊息:神器十霄被蘇渡棠,琴宗方現将此人逐出師門,不得包庇。
十霄在顫抖,蘇渡棠能感覺到。
她摸了摸琴頭道:“你可是一方神器,别怕我在呢。”
靈識傳遞,立刻便得到了阮齋瀾的回複。
須臾片刻後,裴域便來到結界邊,帶領她進入界内。
宋之恩循着她離開的身影,隐在叢林間。
毒宗的結界術是從劍宗借來的,溫淩雲曾經師從于劍宗結界宗師,這種伎倆的結界術很好攻破。
但他們就是要打得毒宗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此時也不可輕舉妄動,恐生變數。
溫淩雲謂謝鳴傾道:“你看,這結界脆弱無比,卻支起了一方宗門。”
“宗門能不能在天下排上位置,現如今已不僅隻是實力作為保證,而是勢力。”
謝鳴傾道:“在現在的世道琴宗确乎已無法獨善其身,但我相信在各位琴宗長老的支持下一定能走到最後。”
他的話既否定了琴宗開辟攀附或是結盟的新路也肯定了溫淩雲的能力。
劍宗這幾年大體與琴宗明面上從未有任何摩擦,但背地裡其實矛盾不斷。
負責出外采購貨品的弟子曾經就在外受到過其劍宗弟子的挑釁,後來張宗宗趕到才得以解決。
溫淩雲直覺此事之後,天下宗門就不會再保持往日太平。但琴宗也不是忍氣吞聲之宗門,神器十霄内的琴靈受天地感應尋找感召之人,謝鳴傾隻是嘴上說說,但也不能幹擾十霄選擇天命之人的過程。
隻能說天道使如此。
——
今日的毒宗比蘇渡棠那日來時,熱鬧得多。裴域帶着她行走在巷道中,甚至還遇見了不知去何處背着扁擔的婁召。
毒宗方面想必已經接到了蘇渡棠被逐出琴宗的口信。婁召似乎非常驚訝于她的到來,一時間竟然怔在了原地。
裴域呵斥道:“愣着幹什麼?”
婁召聞言,低頭彎腰灰溜溜地走了。
議事堂仍然是往日模樣,隻能上堂的主位都坐滿了人。
裴域低頭耳語道:“一會兒說話注意點,除了宗主以外,其他五位是三界頗負盛名的毒師,也是目前的宗門長老。”
“告訴我這些幹什麼?”蘇渡棠沉沉道,随後抱着十霄緩步進入議事堂。
結界立刻在議事堂外立起,容不得任何人再次進入。
六位毒師齊聚于此。
不止十霄,蘇渡棠也覺腿腳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但她又要裝出被琴宗逐出師門,遂盜取神器恭送毒宗宗主以謀取生路,遊刃有餘的樣子。
琴宗方面不知毒宗方面掌握了沉靈之術。沉靈之術便是之前謝鳴傾使用過使十霄睡過去的一種大法術,十霄中靈的恐懼便來自如此。
人之初,性本善。十霄本身的靈一定是向善而上,一旦沉靈之術生效,難保使用者會做出什麼事情。若是犯下滔天大禍,可能天道會降罪下來直接銷毀一方神器。
靈的心智會一直保持在孩童之時,銷毀便是代表死。居于人界,人人都恐懼死亡,更何況孩童心智的靈。
“呦,”張霄聲線輕佻,戲谑道:“這孩子看起來很好哇。”
阮冽靠着椅背道,笑道:“你也不看看這是誰。”
張霄眯着眼睛瞧着蘇渡棠,“這女孩我可當真不認識。”
身旁身着碧色大氅,頭戴繁奢發冠的男人道:“她不就是五年前昆侖之戰,琴宗掌門從昆侖帶下來的聖女嗎。”
他的視線掃過全場,“諸位都不認得了?”
張霄一拍腦袋,“哎呦,非忍毒師……你不提醒我實在認不出來。”
“如今天下都接到消息了罷,昆侖聖女已被琴宗逐出師門。”阮冽頓了頓,随後視線便轉向了堂下的蘇渡棠,“你既已拿到十霄,要不從此便歸順毒宗。”
蘇渡棠聞言道:“我既已取到十霄獻于毒宗,自然有此之意。被琴宗逐出,我已無處可去。”
“況且,十霄之威能如無琴宗之人點撥,便無法釋放徹底。”
阮冽冷笑道:“不錯,有勇有謀。還會擺出自己的優勢……不過,十霄在毒宗還是不是琴靈由不得它決定。”
“阮宗主的意思是——”蘇渡棠不解道。
張霄笑得放肆:“我們自然有法子重新熔煉神器。”
蘇渡棠循着聲音的來源,視線移至張霄的身上。忽然發現他所持有的長老權杖之上竟鑲嵌着來自昆侖的靈石,隻不過已被莫名的濁氣污染,不再顯現流光之色。
若是蘇渡棠計算得沒錯,還有兩個時辰,二十八蠱蟲将會徹底開始毒發,要了她的命幾乎是馬上的事情。
阮冽攤手道:“既然十霄在熔煉之前是一方琴靈,那由聖女為我們彈奏一曲吧。”
蘇渡棠臉色微變,但很快又轉為平淡。她依言席地而坐,在議事堂負責雜事的小厮端來一張桌案。
她從未使用過十霄,甚至未與它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