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月将黔成王送出毒影閣,眼見他内侍扶他上車遠去,遂轉身返回禁地。
她站在監牢前,細緻打量那兩名傀儡,并未察覺異樣。正當她轉身邁入監牢之際,其中一個傀儡動了。
“莊主,别來無恙。”那傀儡面向淩月行來,神色、動作與常人無異,哪裡還有半分受控傀儡的模樣。
淩月心下大驚,猛地跳開幾步距離,冷聲問道:“你不是傀儡?”
一語方落,那傀儡已行至淩月面前,面容平和,眉眼間甚至帶着清淺笑意。
“莊主,一年不見,你便不記得我是人是鬼了?”
淩月心叫不好,定是方才她的所言所行露出了馬腳,眼前這人才敢冒險自曝身份。
此人孤身囿于人間煉獄,如今在她面前主動表明身份,内情無需細想。或與她一樣,為尋得契機,靜待雲散月明之時。
昔日雲飛翼雲飛翼告知,另有一傀儡同她一般心神清明。不禁生疑:雲飛翼因何不曾揭發此人,讓黔成王蒙在鼓裡。
後來得知,雲飛翼并非真心與黔成王合謀,他所求之事不過是煉制蠱毒,恰好黔成王甘願提供活人以供其煉蠱。
故而,雖知曉此人是假作失智,蒙混其中,亦無意挑破。若非危及雲飛翼本人或沁蘭山莊,便由着他裝模作樣,亦或抱着一份看戲的心态。
“一個傀儡,言辭竟如此犀利,實屬罕見。”
淩月不禁唏噓,若黔成王得知雲飛翼将他蒙在鼓裡,不知會作何反應。
那傀儡半分不懼,“莊主說笑了,方才見莊主言辭糊弄黔成王,不禁猜測莊主内裡——早已非昔日那助纣為虐、手染蒼生鮮血之人。莊主此次前來黔朝王庭所求何事,還請莊主吩咐,我或可相助。”
淩月見他言辭利索,邏輯清晰,甚目标明确,便知此人并非碌碌之輩。
方才她查探那受損傀儡,分明早已無力修複,恐黔成王再度命人擄城中稚子供她煉制,遂作僞以言語敷衍。卻被眼前之人察覺,此人必然對閣中景況了如指掌。
“你究竟有何來曆?”
“回莊主,吾名許李,不過是一個被黔成王命人帶入宮作禦林軍敢死隊操練的蝼蟻罷了。父母乃月城内一商戶,我被帶走後,父母四處求人無果,恐早已家破人亡。幸而命硬,未曾淪為無知傀儡,任人操控。”
許李言及于此,已是目眦欲裂。
淩月心中不禁生出疑慮,“倒是奇了,據我所知,身中蠱毒而神智猶存者屈指可數。至今我僅聽聞過兩例,而你便是其中之一。”
“莊主英明,我原本以為莊主對此事并不知情。不過,仔細想來,莊主何等狡猾一人,更是蠱毒高手,怎會看不出我失智一事是真是假呢?幸而莊主與黔成王并非一條心,讓我有命苟活至今。”
淩月有意試探,“你可知,另一名神志尚存者為何人?”
許李倏地輕笑出聲,微微颔首,恭敬地回道:“莊主玩笑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淩月不禁捏了一把冷汗,這人竟将她的底細摸索得如此清楚,不由得懷疑自己身邊藏着一雙他的眼睛。
許李似洞穿了淩月心中所慮,遂出聲言明立場,“莊主不必憂心,我與莊主心中所求一緻,願助莊主一臂之力。我在此蟄伏多年,或許等候的便是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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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榮被動蟄伏多年,如今連阿越國這般彈丸之地也敢心生觊觎。請陛下恩準,微臣願領軍西征,鏟除阿越國賊寇,替大榮清理邊境禍害,爾後一心對付黔朝,不愁沒有安甯之日。”
江淩安俯身跪于建安皇帝寝殿之内,朗聲禀道。
建安皇帝斜靠在榻上,他頭疾未愈,氣息略顯微弱。
“淩安,而今你有此心思,朕心中甚感欣慰。奈何朕身體欠佳,實在不放心呐!你此時西征讨伐阿越國賊子,恐朝中生亂……”
“請陛下寬心,微臣已妥善安排。淩州有顧檸領軍抵禦黔朝軍,黔朝軍與我軍交戰數次,屢遭敗績,軍中傀儡悉數損毀,所剩無幾。複原或再造傀儡須得時日,近日尚無力再行來犯。”
“京中尚有禦林軍守衛,禦林軍統領韓哲自幼為陛下陪讀,陛下可還憂心于此?”江淩安眼神清明,凝視建安皇帝,
建安皇帝聞得此言,沉吟思慮半晌,遂颔首應允,“淩安,此番西征,務必謹慎從事,周密安排。大榮需要你,太子也頗依賴于你。”
江淩安領命,遂向建安皇帝辭行,返回公主府,命親衛傳信與淩州大營。
“速給顧檸去信,淩州百姓交予他,若淩州失守,讓他提頭去見諸葛老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