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間一股猩甜彌漫,淩月死死咬住嘴唇,不叫自己因着痛苦而發出呻-吟聲。
菜窖内濃墨黑暗萦繞,淩月看不見跟前的阿蘭,阿蘭自然也不能瞧見淩月臉上沁出的大顆冷汗。
頭頂倏地響起一陣沉重的步履聲,便聞大嬸兒急切道:“軍爺,民婦都說這後院隻有柴火、雜物之類的物什,軍爺咋還不信呢?”
一個渾厚男聲穿透頭頂那塊木闆傳來:“大嬸兒,我等奉命辦事,并非有意驚擾,确認沒有罪犯藏匿在此處,我等自會離去。”
步履聲逐漸清晰而沉重,猶如敲擊在淩月頭頂那般轟鳴,她心中鼓鳴亦随着那官兵行近,急促而強勁。
“這是什麼?”那官兵手指朝地面一指,遂問大嬸兒。
大嬸兒似為遮掩心中驚惶,故而大聲笑道:“軍爺,這就是普通的枯枝,民婦撿來作柴火用的。”
“我自然識得這些枯枝為何物,我問的是——這堆枯枝下面,藏有何物?”那官兵語氣間略顯不耐。
大嬸兒慌了神了,勉勵維持着面部表情,睜圓雙眸,“啊?軍爺,枯枝下頭——自然是民婦家中院子的土地。”
那官兵懶怠同她繼續糾纏,便要上前用腰間長劍挑開那幾捆枯枝,他力道精準,三兩下——用作掩人耳目的幾捆枯枝盡數移開了位置,那方遮蓋菜窖出口的木闆藏無可藏。
淩月能感覺到對面的阿蘭身形微微顫抖,然她除了屏住呼吸、勉勵維持身形不動,什麼也做不了。一股天地不應的無力感于心間倏然生出、蔓延,直叫她絕望。
頭頂那方木闆被人掀開,通天光亮猛地傾瀉而入,淩月隻覺日光刺眸,她偏頭躲避,幾滴淚珠悄然滑落。
“好啊!竟是藏在此處……”那官兵一語未落,身後屋舍内蓦然響起幾聲沉悶聲響,似有肉-體驟然落地。
那官兵面上疑惑頓起,方一回頭,乍見大嬸兒身後——屋舍後門處一黑衣人倚門而立。
來人用一抹黑紗遮面,左眼覆以墨色眼罩,唯餘一隻眼眸清亮而幽深。
那官兵不及出擊,右手方才搭上腰間劍柄,便被那隐面人劈手擊中肩側,重重摔倒在地。
淩月方一擡眼,正迎上那隻朝菜窖内探來的幽深獨眼,視線交錯的瞬息,淩月頓覺手腳微涼。
“二人姑娘不可在此地久留。”隐面人言語冷冽,如綴霜雪。遂俯身将菜窖中的淩月二人拉了上來。
“多謝俠士搭救之恩。”
“二位姑娘無須多禮,在下李常卿,受人之托前來護佑,若姑娘欲離開榮朝境内,在下自願護送你們一程。南行數十裡,便是雲觀鎮,至鎮上購得幾匹良駒,姑娘們可再作打算。”李常卿交代完,遂先行離開後院,往屋舍行去。
那大嬸兒早已僵在原地,她先是被方才的幾名官兵所驚,勉力應付,後又遇李常卿突然闖進屋來,此刻餘悸猶存。
“大嬸兒,你可還好?”阿蘭關切問詢。
李常卿的聲音倏然自屋舍之内凜然飄出,“這位大嬸兒亦不得在此地多作停留,趁早另尋一處居所,愈遠愈好。”一語方落,一錠白銀随之擲向大嬸兒腿邊。
淩月餘悸未消,身上、心尖痛極難忍,她佝偻着身形進了屋。
屋内地面上橫陳着三名暈厥過去的官兵,正是後院那名官兵的同袍,李常卿并未傷及那幾名官兵的要害,隻是劈暈後叫他們動彈不得。
阿蘭迅速收拾衣物,又拿出一些碎銀遞與大嬸兒,言語中唯有感激、擔憂之意。淩月二人便跟随李常卿出了農舍。
李常卿等候在農舍門前,淩月方一出門,便聞得他道:“此馬性情溫和,留與二位姑娘。”一語方落,遂傾身将淩月抱上他早先騎行的那匹馬,轉身朝那幾名官兵留下的馬駒行去,翻身躍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