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雁身子猛地一頓,低頭看向那隻突然抓住自己的手,眉心扭曲了一下,内心突然又湧上一陣酸澀。
沈溪月似乎并沒有意識到她自己此刻的“失态”,仍握着季明雁的手腕不放。
幾秒沉默的對視後,季明雁朝她擠出一抹笑容,“姐姐,我不走,我就在這裡陪着你,快睡吧,快點好起來,才能帶着最好的狀态去工作對不對?”
後面這半句話本不需要季明雁來說,可是見到沈溪月這副脆弱模樣,這句話還是經由她口說了出來,語氣輕柔,哄着沈溪月一般。
至于這前半句,本就是句真話,她原本就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隻是起身想要挪挪椅子,離沈溪月再近些,卻讓沈溪月誤以為她是要離開了。
“嗯……”沈溪月低低應了聲,像是有着極長的反射弧,在很久以後才意識到自己舉止上的不妥後,才終于放開了手,重新要躺回床上。
季明雁再想去扶她時,卻遭到了她的拒絕。
她僅憑自己雙手撐着床鋪躺下來,像一株沒了枝幹支撐的花,蔫乎乎地耷拉下頭,平躺着,又重新閉起了眼。
季明雁在旁愣了幾秒,随後默默替她關了床頭櫃,複又坐回床邊,在一片不見光的黑暗中打量着沈溪月所在的方向。
有那麼一瞬間,她險些以為半分鐘前那個忽然抓住自己手的沈溪月不過是自己的幻覺,是自己捏造出來的虛假夢境,怎麼就與此刻這樣對待自己如此冷漠的沈溪月有着如此大的反差呢?
季明雁隻是笑了笑,很快想通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一片漆黑中,她根本就看不見沈溪月的臉,這樣注視着,卻仿佛早已穿破暗色,看清了沈溪月平靜入睡的面容。
周遭忽然平靜下來的那幾秒時間裡,她不知道沈溪月是否已經睡着了。
她呢喃着,說話聲卻在這間格外安靜的房間内被襯得異常清晰,“姐姐,你安心睡覺,我會一直在你身旁,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她等了片刻,始終沒有聽到沈溪月的回應,心知她應該已經睡熟了,再難聽見自己的聲音。
也正是在這樣不被沈溪月所知的情況下,季明雁表達欲才猛增,又喋喋不休地講了許多,全都說給已經睡熟的沈溪月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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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雁講了什麼,沈溪月一字一句都在努力地聽。
倦意襲來時,她本該沒有順其自然,任由自己落入其中,去好好睡一場,畢竟,留給她們的時間也實在不多了。
可她并沒有這樣做,她在掙紮,與疲憊做着對抗,難得在這種事上倔了一回。
明明腦中已是一片混沌,明明說着自己的休息時間已經快要不夠用了,她卻還不肯輕易就範,就仿佛,她在這塊黑暗中正期許着什麼,等待着什麼必然會響起的聲音。
前面約有十幾秒,她耳邊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響,最多最多,也隻能聽見自己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直至,總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傾訴。
沈溪月聽得認真,也竭力去聽了許多。
季明雁的感慨,季明雁的剖析,季明雁的悔悟,季明雁内心的苦痛與迷茫……那些季明雁隻敢在這個時候說的話,她一直在靜靜聽着。
季明雁的話同樣也讓她感到痛苦,鼻尖不斷泛起酸澀,幾次熱淚就快要擋不住,将落不落。
直到,她終是抵擋不住如潮水般越發洶湧的困意,耳邊再也聽不見季明雁的說話聲,徹底任由自己被那方黑暗所吞噬。
再一次醒來時,天光大亮。
這種透過窗簾的灑進來的光亮,根本不似清晨時。
時間貌似不對了,沈溪月清醒過來,即刻去尋那道身影。
然而,在她床邊,并沒有出現任何身影,哪怕是她想要見到的那一抹身影,也都不複存在。
不是說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那麼人呢,又去了哪裡……
沈溪月忍不住在心裡抱怨一句,從床頭櫃上拿起自己的手機,摁亮屏幕時被眼前的時間所驚。
她知道時間不會很早了,卻沒想到,現在竟已接近中午。
她坐起身來,因這一下起得太猛,眼前眩暈了一陣,才勉強緩過神來。
相比昨日,今日她的精神狀況的确已恢複不少,比昨日狀态更佳。
下床時,她順勢點開微信,想要去與陶影說明情況,視線卻無意間向右側瞟去,看到了貼在床頭櫃桌面上的一張便簽。
這張便簽剛才顯然就躺在她手機一側,她拿起手機時,卻絲毫沒有注意到這張它。
兩種可能,一種是梁櫻貼上的,另一種就是季明雁貼的。
沈溪月覺得後者可能性其實更大,梁櫻若有事需要提醒自己,直接在微信上就可以說,隻有季明雁會是那個喜歡多此一舉的人。
她拿起便簽湊近了看。
字迹一般,勉強稱得上端正,再多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