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沈溪月一聲聲喊着的是“明雁”這個名字,季明雁卻根本不可能高興得起來。
哪怕此刻她睜着眼,似是在清醒狀态中說的話,季明雁卻明白,那都是發燒後的胡話。
給沈溪月喂了藥後,季明雁靜靜守在沙發旁,垂眼端詳她熟睡時的乖順面容。
“姐姐……”
一聲輕呼在不覺間從齒縫間鑽出,季明雁有些晃神,下意識擡起手,想要撫摸沈溪月的臉。
指尖剛要觸及沈溪月面龐時,又立即定住了,懸停着,距離沈溪月肌膚隻一寸心距離。
若在沈溪月醒着時,這定然是她絕不會允許自己去做的事,自己在她睡着時輕撫過她的臉,無異于是趁人之危。
内心掙紮兩秒,季明雁終是放棄了掙紮。
放下手的這一秒,敲門聲适時響起。
季明雁隐去臉上的落寞,擡頭望向門口。
下一秒,門外的人推門進來。
是梁櫻,這在季明雁意料之外。
“季老師……”
即便梁櫻不說話,她也知道對方準備與她說些什麼。
她朝梁櫻輕輕點了一下頭,又重新看向沈溪月。
與方才沒有區别,沈溪月仍在熟睡,雙目緊緊阖着,唇色蒼白,沒有血色。
離開休息室,離開沈溪月身邊時,明知沈溪月大抵什麼也聽不見,她還是輕聲對她說:“沈老師,你好好休息,快點好起來。”
随後,她站起身,雙腿明顯麻木,幾乎快要走不動路,也依舊未表現出任何異樣。
從梁櫻身旁走過時,她讓梁櫻千萬要照看好沈溪月。
梁櫻認真答應,目送她一方單薄背影,從眼前那扇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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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月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
夢到自己不知怎麼出現在迷霧之間,四方都環繞着灰白色霧氣,霧氣後方是什麼,她看不見,她也并不知道,自己正處于夢中。
她嘗試着走出幾步路,情況與幾秒前沒有任何區别。
她無奈停下腳步,不由扯出一抹苦澀笑容,心想自己正在拍攝的劇名字不就叫“薄霧之後”嗎,怎麼現實竟與劇融合在了一起。
在劇中,迷霧之後是殘酷的真相,那麼,自己現在身處的這片迷霧之後,又會有什麼呢?
會有一個季明雁嗎?
腦中倏地跳出這樣一個念頭,沈溪月卻沒有被自己的想法所驚。
劇本與現實結合,劇中的另一位主演是季明雁,那麼季明雁出現在現實中,不也合理?
況且,如今她幾乎日日能見到季明雁,這是常态。
沈溪月決定繼續往前走。
她的頭正在隐隐作痛着,在這片迷霧中分不清東西南北,隻管向前走,向前走,不管自己究竟身處何方,隻想盡快找到一個出口。
不斷前行的腳步戛然而止,停得毫無預兆。
在她身前約一米處,有一道高挑身影正直立着,與她面對面。
周遭迷霧似乎因為那個人的出現而散了些,淡了些,但她根本無暇顧及,此時此刻,她視線盡被那張笑意俏皮的臉所占據,再也顧不得其他。
一語成真。
迷霧之後,果真是季明雁。
沈溪月從夢裡醒來,睜開眼,卻是一片漆黑。
她複又閉起眼,第二次睜開時情況也一樣,眼裡隻有無盡的黑暗。
頭痛的感覺還在,清晰可覺,這是她認定自己仍在現實裡的唯一原因。
“明雁?”
一片無聲死寂中,她試探着發出聲響,下意識喊出的那個名字,正是季明雁。
嗓音沙啞,卻也能讓旁人聽出她語氣裡兩分期待。
她在期待什麼,她自己并不清楚,她隻是盼着有人能在這片駭人的黑暗裡回應她一句,若那個回應的人是季明雁,那便再好不過。
不過短短兩三秒時間,另有一道聲音穿破黑暗,在沈溪月耳邊響起。
她聽見了,那一聲早已聽過數遍的“姐姐”。
下一秒,她聽見一陣窸窣響動,很快,她眼前有光閃爍了一下。
下意識閉上眼,第三次睜開時,她終于撥開迷霧,看到了那張她所期盼的臉。
她也終于意識到,剛才的深陷迷霧之中應該隻是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