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趙知頤是本地土著,那他就會發現孟則這句話其實跟讓他在床上腿擡高點沒區别。
但他不是,也沒有意識到哪裡不對,側過頭将自己的後頸露出來,那一截修長白皙的脖頸在晨陽中泛出溫潤的微光,好似觸手生溫的玉石。
孟則半垂着眼皮,将他脖子上貼着的那張已經失效的抑制貼揭下來,那枚小小的腺體仍舊有些腫,但是牙印已經淡了許多,泛着與周遭雪白肌膚不同的淡紅色,像是落在雪地了裡的一瓣早櫻。
趙知頤唔了一聲:“還有點痛,麻煩你輕一點。”
“……”孟則說:“知道了。”
他将新的抑制貼準确的貼上去,指腹擦過趙知頤溫熱的肌膚,細膩的觸感讓他微頓。
是所有Omega都這樣軟,還是說隻有趙知頤這麼軟?
趙知頤伸手摸了摸後頸,彎起眼睛道:“多謝。”
“不用。”孟則面色淡淡,“本來也是我造成的。”
趙知頤輕撇了下唇角,心想你還好意思說,他沒再理會孟則,下樓去吃早飯。
餘述恩等人已經在餐桌邊上坐下了,餘述恩一臉和藹笑意,看的趙知頤頭皮發麻:“知頤,昨晚上睡的怎麼樣?”
趙知頤微笑:“很好啊。”
“那就好,快來坐。”餘述恩道:“我特意讓廚房給你炖了補湯,你太瘦了,要多補補身體才是。”
趙知頤看了眼那碗熱氣騰騰的雞湯,沒拒絕,乖巧的喝了 ——這雞湯外面飯店不得買個八八八一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孟則臉色卻不太好。
餘述恩是非常古闆的那種家長,在他看來,餘桃是個Omega,遲早都是要嫁出去的,生下來的孩子也跟他關系不大。
趙知頤和孟則的匹配度很高,必定能生下優秀的後代,一直生下去總能生出繼承他血脈的Alpha,孟則已經養廢了,他會将自己的全部心血寄托在這個未出生的孫子身上,讓孟家徹底成為過去式。
将餘述恩的這種想法帶入趙知頤上輩子的世界就不難理解,重男輕女和重A輕O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别,女性所承受的苦難,這個世界的Omega也同樣在承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因為信息素的存在,Omega甚至連自我意識都會被信息素所支配。
是以哪怕餘述恩對趙知頤的态度非常慈愛,趙知頤還是不想跟這人打交道,他清楚的明白,在餘述恩的眼裡,他不是一個擁有完整人權的人,而是一頭等待生育的種豬,孟則也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繁衍後代的工具。
早飯過後,趙知頤和孟則一起離開别墅,孟則問:“你去哪兒?”
“學校。”趙知頤道:“我今下午有門考試。”
“你,考試?”
原主和趙知頤一樣,今年大三,不過相比起原主一學期十門課能挂九門的自由散漫,趙知頤從不缺席任何一場考試,倒不是他多熱愛學習,單純因為重修費很貴并且浪費時間。
“我朋友說這門課的老師很兇,缺考的話會罵人。”趙知頤道。
孟則送趙知頤去學校。
趙知頤剛下車,就看見一道黑影沖了上來,他吓一跳,後退一步才看清楚那是胡子拉碴的程徽。
程徽眼睛裡全是紅血絲,衣服也皺皺巴巴的沒換,看起來頹廢的很,他激動的上前想要握住趙知頤的手,趙知頤嫌棄的躲開:“找我有事?”
“我知道錯了知頤,我真的知道錯了!”程徽滿臉懊悔,“以前都是我不對,你不要跟我生氣了好不好?我昨天才知道,沒有你的話,我連活下去的意義都沒有。”
趙知頤:“那你去死?”
“……”程徽苦笑:“你還在賭氣對不對?昨天你說不舒服,是哪裡不舒服?我現在陪你去醫院,其實我很關心你的,隻是昨天酒喝多了……”
他誠懇的看着趙知頤,滿眼深情:“知頤,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趙知頤道:“那确實,沒有我的話,你請客吃飯誰買單,換女朋友的錢誰來出,這麼看來,我對你的确很重要。”
程徽憤怒道:“知頤,你怎麼能這樣貶低我對你的真心呢!”
“行了。”趙知頤有些不耐煩,“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要你原諒我。”程徽哽咽道:“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吧?”
昨天那場酒局的賬還沒結呢!高達六位數的賬單看的他兩眼一黑,掏幹淨了口袋連一半都湊不出來,所以他才一大早的就來趙知頤學校蹲守。
趙知頤嘛,他很了解,服個軟,說兩句煽情的話,就服服帖帖了。
“說完了?”趙知頤問。
“……說、說完了。”
趙知頤:“那就讓開,不然我叫保安了。”
程徽不可置信道:“你趕我走!?”
趙知頤:“那我請你滾?”
“你……”程徽知道這次趙知頤是真的生氣了,一咬牙一狠心,竟然直接撲通一聲跪下了,抓着趙知頤的衣擺道:“知頤,求求你原諒我吧……我真的很愛你!”
趙知頤:“??”
趙知頤驚呆了。
一個渾身肌肉的壯漢跪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這畫面實在是太壯觀了,原主本來就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一時間手機的喀嚓聲響成一片。
趙知頤估摸了一下自己能不能一腳把程徽踹開,而後遺憾的發現似乎不能,于是準備叫保衛處的保安來處理這件事,這時候,黑色賓利駕駛座的車窗玻璃緩緩搖了下來,露出孟則輪廓鋒銳的臉。
他一身西裝,和周圍穿着休閑的大學生們格格不入,完全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加之那張臉帥的能直接拉出去拍時尚雜志,瞬間吸引了衆多視線。
程徽的哭聲卡在了喉嚨裡,驚愕又惶恐。
他曾經遠遠地見過孟則一次,所以認得出他,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孟則竟然會送趙知頤來上學!
孟則卻看都沒看程徽一眼,隻是将副駕駛上的一支中性筆遞了出來,“東西忘了。”
趙知頤趕緊接過來揣兜裡,“謝謝。”
孟則單手撐在方向盤上,說:“好好考試。”
趙知頤哦了聲,孟則發動車子離開,程徽像是個小醜般跪在原地,嚎都不敢嚎一聲了。
借他十個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在孟則面前跳啊,孟則搞他比碾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趙知頤徑直往校門口走,程徽狼狽的爬起來,灰溜溜的離開了。
原主雖然很戀愛腦,考的大學卻很不錯,趙知頤在學校裡逛了一圈,循着記憶找到了自己的寝室。原主不在寝室住,但也沒有退寝。
推開寝室門,趙知頤就看見一個白白胖胖的男生坐在椅子看手機,見他進來,立刻道:“我剛看他們群裡說,程徽來學校門口堵你了?”
“嗯。”趙知頤點頭,“不過他已經離開了。”
詹悅将手機屏幕轉過來,“這是孟總不?”
那是一張偷拍的照片,正拍到趙知頤彎腰跟車裡人說話的一刹,光影模糊,孟則的側臉也顯得有些失真,整張照片還挺有氛圍感。
“他順路送我。”
“順路送你?”詹悅挑起眉,“你們什麼時候關系這麼好了?不是協議結婚嗎?”
趙知頤:“可能他今天心情好?”
“管他呢,反正程徽是被吓得屁滾尿流。”詹悅憤懑道:“你是不知道,這王八蛋老是在外面說什麼他搞到了孟總的老婆,把孟總貶低的一無是處來找優越感,結果這軟腳蝦,隻是打了個照面就吓成這樣子。”
詹悅也真是不記仇,明明之前氣得要死,都把趙知頤拉黑了,這會兒又哥倆好的湊過來:“知頤,你要是還跟程徽糾纏不清,我真的會跟你絕交的,他真不是個東西。”
“放心,”趙知頤說:“他一分錢都别想再從我兜裡掏走。”
詹悅看樣子還是不太信,但是趙知頤的态度擺出來了,他也就沒有步步緊逼,而是道:“今下午考試的筆記我放你桌上了,臨時抱佛腳也好,你看看啊。”
“謝謝。”趙知頤挺感動,原主是美術生,這門課考的是西方美術鑒賞,不看筆記他這個純理科男估計連題都看不懂。
下午的考試結束,趙知頤提出請詹悅吃飯,詹悅也沒客氣,兩人往三号門走,這邊出去就是美食一條街,天南海北的特色小吃全都有,因為這會兒人多,兩人抄了近道,詹悅絮絮叨叨:“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看看你爸?上次回去都是一年前了吧?”
原主跟父親的感情一般,趙知頤當然不可能特意去維護這段感情,“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