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也是想這樣，隻是在看到其玉的那雙眼睛，他忽然不想按照一開始的想法來，其玉或許已經不在意了。

“地點在哪？”

“醫院。”

“嗯。”

“其玉……”

“走吧。”

“好。”

兩人轉瞬間來到醫院病房門外。

鄭燕峤站在其玉的身後，看着病房裡生命垂危的老人，輕聲說：“叔叔阿姨他們……很後悔。他們認為，要不是他們，你也不會認識道士，也不會死。”

“我知道了他們即将離世的消息後也在糾結這件事要不要和你說，但是你已經知道了。”

“所以——”

其玉阻止了他下面的話，回頭看向他：“我知道。”

鄭燕峤輕嗯了一聲，他平靜的側臉在眼前揮之不去，他忍不住說：“我怕你難過，會有遺憾。”

他想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還沒握上就被其玉反握住。

其玉平靜至極的目光轉過來，微笑着說：“不，我不會了。”

他重歸仙位後已經知道他這一世父母的結局如何，他們會壽終正寝，可能也會沉浸在喪子之痛裡，實際上大部分的晚年時光都是快樂的。

其玉看着眼前的一切，生命垂危的老人還有圍繞床前的家人親戚們，歎了口氣：“他們這樣，也算是幸福一生了。”

躺在床上的老人看着同樣老态的另一半，恍惚間，又看到了早逝的大兒子，那個令他感到驕傲的大兒子。

老人徹底停止了呼吸，病房裡漸漸有哭聲響起。

其玉轉身離開，鄭燕峤快步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最後并肩而走。

鄭燕峤忽然抱住他，十分用力，就算其玉難過，他也不後悔糾纏他。

但心底一直有股聲音在說，是他的所作所為害死了他。

其玉感受着身後冰涼的觸感，心中安穩許多，低聲緩緩說：“我與他們隻是這一世的緣分，他們進入輪回之後便會忘卻前塵往事。我也不會挂懷。”

“要是真對這些事懷有怨念，我這劫還渡不渡了。”

其玉說完這些，忽然想到什麼，擡眼認真道：“不過你是不同的。”

鄭燕峤的手緩緩松了些力，他從後面盯着其玉露出下巴，心滿意足地平息了心底的不安。

是的，他是不同的。

他的其玉可以為了他付出一切，鄭燕峤突然很明白這一點。

他同樣也是如此，為了其玉，可以去死、可以灰飛煙滅。

後面的人一時沒了動靜，其玉有些奇怪，他輕輕掙開懷抱，歪頭看了看陷入沉思的人，問：“在想什麼？這麼入迷。”

鄭燕峤坦誠：“在想你。”

其玉笑着搖頭：“油嘴滑舌。”

鄭燕峤言辭義正地否認：“不、不，是真心實意。”

其玉半開玩笑道：“是嗎？那你把心給我看看，我看它是不是在想我。”

鄭燕峤握住他的手，放到心髒的位置。

“你聽。”

他的目光溫柔缱绻。

其玉臉不禁紅起來，本就昳麗的容貌頓時更加活色生香。

“聽到了，聽到了。”

他快步往前，走時還不忘記拉着鄭燕峤的手一直往前走。

一路上兩人閑談，其玉忽然停止了對話，他的目光餘光落在遠方。

鄭燕峤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看到了一群人。

“你看，他們在吃冰棍兒，我也要吃。”其玉指向前方黑乎乎的人群，沒有個确切的着落點。

其玉看到一群穿着校服的學生，想到了以前和燕峤一起吃一根冰棍兒的日子，那時候還以為自己隻是把對方當兄弟。

鄭燕峤莞爾：“好啊，等我。”

他自然也能看到其玉所看到的地方。

鄭燕峤動作很快，其玉順着他的路線走過來時，他已經返回，剛到廣場階梯前，他似有所感地擡起頭，觸碰到其玉投在身上的視線，目光中，夕陽的光暈灑在其玉的臉上，透着一絲奇異的光彩。

他們目光相接，不約而同地露出笑容。

此時，人間正好。

他們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