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峤,去投胎吧。
他的聲音清晰确定。
鄭燕峤看向他的視線逐漸僵硬,神色還處于驚愕當中。
“小玉。”
“你剛剛說什麼?”
他用了常常不用的稱呼,好像是在示弱。
賀其玉避開他的視線,垂着眼道:“你去投胎吧,現在不投胎的話,可能以後……都無法投胎了。不是嗎?你并沒有告訴我這件事。”
他不是突然做出這個決定。他每天都在思考、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他告訴自己他的愛人、枕邊人是個鬼。
他們之間,人鬼殊途。
“誰說的這些?”鄭燕峤質問,低罵一句,“胡說八道,這世上有多少人對鬼神避而遠之,知道些什麼也不過是别人編造的傳說,有什麼好信的。”
他拉住他的手,迫使他看向他。
“我明白了。”
“這些天,你不是因為公司的事煩心,而是因為這,是不是?你早就想甩開我了是不是?”
“投胎、投胎……還不是想甩開我。”
他似乎是發洩夠了,語氣肯定:“你還是怕我。”
賀其玉沉默,默然地望着他的眼睛,他說不出狠心的話,隻能以沉默相對。
氤氲花香溫暖的氣氛急轉直下,激烈的情緒占據了所有。
鄭燕峤克制不住情緒地一步步逼近,他不斷地往後退,他一個用力,握住他的肩膀,看着面無表情的人,他低下頭,怨聲說:“你怎麼能這麼對我說這種話?”
“你怎麼可以——”
賀其玉捂住他的嘴,輕聲說:“别說了,我從沒想過甩開你。我……我不想的,可你要是投不了胎,那該怎麼辦,我聽人說要是在人世逗留太久,會魂飛魄散,被怨氣裹挾成為沒有意識的孤魂野鬼,就算再有機會投胎也會受罰,我不想你受傷。”
“我們還有下一世,你回地府,在奈何橋上等等我,我們到時一起投胎。”
“我們約定好,下一世還在一起。”
他強撐着精神,緩緩說着他的想法。
鄭燕峤正用一種難以傾訴的目光看着他,瞳孔色彩産生着細微的變化,淺棕色的色彩裡透着難過,神色痛苦地搖頭:“不行。”
他否定極快,語氣肯定得像是在說他想都不要想。
他們隻有這一世的機會,隻有這一世。
他說的,他不是沒有想過,而是他知道根本不可能。
他要是再成為人也不會再遇到他。
他們不會再相遇了。
脫口欲出的話最終還是哽在了喉中,他無法說出。
“我們隻有這一次機會了。下一世,怎麼就會那麼巧,會那麼巧地讓我們相遇。”
他的聲音激烈,說着話的同時,不由分說地抱住他。
“你别趕我走,我隻陪你這一世,等你不在了我就去投胎。”
“好嗎?你就聽我的好不好?”
賀其玉陣陣失語,他是他失而複得的愛人,他拒絕不了,也無法聽他的話。
他第一次覺得抉擇是這麼難以做出結果。
他撫摸着他的臉頰:“我會一直記得你,不會忘記。會一直等你,直到等到下一世。”
“我不知道要用什麼條件,也許死後才能知道。但我向你保證,我能做到。”
“所以,你這次能不能聽我的。”
鄭燕峤看着他,半點也沒把他的話聽進去,故意用輕松的語氣道:“短短的一世怎麼會讓我魂飛魄散。”
他看着他懷疑的神色,又肯定道:“真的不會。”
“你信我,還是信那些不知名的傳言。”
賀其玉久久凝望着他,等了許久,才開口:“好。”
“你要是騙我,那就不要再來見我。”
鄭燕峤沒有立即回答,他先把他抱進懷裡,用的力氣很大,好像隻是為了他沒有從懷裡出去的可能性。
“好。”
賀其玉以為他不會騙他。
在生日這天,他真的這樣以為了,他許了願,他許願他們兩個人永遠不分開。
但是……
他騙了他。
香火鼎盛的道觀,一個私密的房間裡響起兩道聲音。
“大師。我聽說您很靈驗。”
“那您一定也通鬼神之事。”
“我想問您,鬼如果逗留在人世間會發生事?”
這是賀其玉通過關系找的一位大師,在圈子内遠近聞名。
鄭燕峤在他這說的話他已經不能完全相信。
大師半阖着眼,手中卦象已現。
賀其玉仔細聽着對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随着他說的話和林清所說的内容大差不差,他的臉色也變得煞白至極。
他騙了他。
賀其玉恍惚地走出去,他不能讓他成為他們口中的模樣。
他該怎麼做……
如果一個鬼執意留在人世間,那是因為執念過深。
賀其玉知道,他的執念是他。
他自己無法做到讓他的執念消散。
他有辦法可以讓他們永遠在一起,也可以讓鄭燕峤不受地府刑罰。
賀其玉支開了鄭燕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