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燕峤的語速緩慢,語氣也陰恻恻,低垂的眉眼陰翳,整個人都沐浴在陰暗的情緒下,隻有一雙看着賀其玉的眼睛尤為深情溫柔。
“欺騙?”賀其玉怔然地看着他,他的話什麼意思,他從前欺騙了他?
欺騙……他的欺騙意味着什麼,他很清楚。
他的眼底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們之間不必多說什麼,隻一個眼神,一個隐晦的句子便明白了對方想說什麼。
鄭燕峤沒說話,隻回答了句:“如果我欺騙你,那一定不是出自我本意。”
“不想騙你,可你知道了一定會害怕我,我又不想你怕我,我隻能這麼做。”
“我隻有你了。你是我留在這的唯一理由。”
鄭燕峤說得真摯無比,而賀其玉的心也如他所料,軟的一塌糊塗;剛剛的他還正沒緣由地害怕他說話,害怕他說出讓他痛不欲生的話。
他刻意低眉斂目,等待着他的審判,等了許久,什麼都沒有。
賀其玉眼皮微顫,他竟也不敢看向他。
他們就這樣,不敢看彼此,遺落的視線中卻都有着彼此。
賀其玉不禁想他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他擡起視線,鄭燕峤也無法不去注意這專注的凝視。
他一直都想再拖一拖,可看到他坐在地上恐慌無助的那刻,他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他想攤牌,想告訴他一切。
鄭燕峤比賀其玉自己還要了解他,他怕、他懼,要是等到他主動拆穿這一切時他可能會成為被抛棄的人。
賀其玉捏緊雙臂,成一個保護的姿勢,質問他:“你為什麼不欺騙我一輩子?”
鄭燕峤也曾以為他可以瞞一輩子,他慘淡一笑:“我以為我是可以的。”
“但你已經知道一切了。”
“不是嗎?”
“那隻鬼告訴你了,而你也一直懷疑我,懷疑我是鬼。你的懷疑是對的,我欺騙了你,我不想讓你發現。”
“我怎麼能欺騙到你呢。”
賀其玉好像在一片虛空中看到了他失魂落魄的臉,他不願去想他曾經欺騙了什麼,他倏地嚴厲制止:“閉嘴,不要再說了。”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他冷冷看着還要說什麼的鄭燕峤,提高音量:“我真的知道了。”
尾音還沒完全消失,他就跳進了鄭燕峤懷裡,死死都縮在他懷裡,箍住他的嘴不讓他說話。
懷裡的溫熱似乎讓鄭燕峤也擁有了人類的體溫。
他确定了鄭燕峤舍不得他,确定了他對他的愛大于恐懼,他總是對他心軟。
賀其玉的确心軟、也的确害怕。
他跳脫出一個圍城之後他才看清他這麼多的怪異之處。
鄭燕峤腦子裡充斥着他值得懷疑的所有事,回憶起他們經曆過的一切。
他是鬼又如何,他依舊愛他,依舊想和他在一起。
他這麼費力地維持一個正常人地模樣,隻是為了他而已。
還有,他還沒求證。
他繼續不厭煩地催眠自己。
賀其玉為愛奮不顧身的勇氣在此時達到了頂峰。
他輕聲說:“我不害怕你,是你,我就不會害怕。”
不停顫抖的身軀卻出賣了他。
“我知道你不會害怕。”鄭燕峤異常肯定道。
對于鄭燕峤來說,賀其玉的話已經勝過了一切,他不在乎他的心底到底怎麼想。
他知道,他這樣很自私,完全不顧及他的心情,但他不得不這麼做,他隻有這麼一次與他在一起的機會了。
賀其玉隻能心虛地點頭:“對,我不會。”
兩人對視一眼,賀其玉不禁緩緩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要看我。”
鄭燕峤不躲不閃:“我知道是我辜負了你。你一直想得到家人的祝福,不過是想要證明我還活着,我卻證明不了。”
“是我讓你失望了。”
賀其玉心如刀割,他并不想承認他話裡的真實性,但他卻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它是事實。
“那你是……”
怎麼死的?
賀其玉問不出口,他一想到這句話,心髒止不住地鈍疼。
鄭燕峤聽着他說到一半的話,雙唇抿緊:“高考成績下來之後,我在班群裡看到了你被C大錄取的消息,我想到我們好久沒見面了,就想回來看看你,你過得好比什麼都重要。”
他很正經地說着話,又忽然自嘲地笑出聲:“其實不是。”
“我不是這麼心胸寬廣的人。”
“那麼想回來是因為我擔心你會變心,上了大學的你會認識新的人,經曆新的事,而這些,都不會有我的存在。我害怕你會忘了我,再抛棄我。”
“我不會讓你有任何抛下我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