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其玉魂不守舍地走到樓外面,雙腳早已發軟,額頭上不知何時滲出些許冷汗。
夜色下,他的臉色煞白,驚懼到了一個極點。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有多少表情的人。
關于鄭燕峤的生死,早已在他聽到的瞬間占據了他所有的心神,他沒法不去思考他話裡的真假。
現在才有空思索今天發生的事。
陳述也是死了嗎?
他說這些,是不是想要他報警?
還有,他的話是真的嗎?
他沒聽到一點風聲,要是這樣的話,他現在該去警局報警。
他該怎麼說,總不能說是鬼來找他幫忙。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好像将把腦漿攪亂,所有的思緒都變得混亂不堪。
他捂住頭,神色痛苦地蹲下身。
陡然間,賀其玉聽到一道鳴笛聲,打破他亂麻的思緒,他神色空白地看過去,看到坐在主駕駛的鄭燕峤。
是他。
他眼中的他,是個活生生的人。
賀其玉站起身,腳步又一時停下,等到風吹到臉上他才緩緩走過去,速度異常緩慢。
他不想讓他看到什麼異樣。
在賀其玉心底,有一個無法摧毀的信念,無論鄭燕峤是什麼,他都不會傷害自己。
鄭燕峤看他走得慢,直接打開車門,快步朝他走過去,張開懷抱迎接他。
賀其玉僵在原地,鄭燕峤也不覺得有什麼,他直接抱住他,在他耳畔輕聲問:“想我沒?”
賀其玉依舊沒能回答,他也知道這樣不對勁得太明顯,但他根本沒法僞裝。
“你怎麼那麼晚?我都了好久。”
“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
“我很擔心。”
“我都想上去找你了,但一想,你應該還是在忙工作,不太想打擾到你。”
鄭燕峤訴說着他的心情,似乎并未注意到神色失魂的賀其玉。
“我定了餐廳。”
“我們去吃飯吧。”
賀其玉沒有回應,鄭燕峤又問他一遍,良久,他才幹澀道:“不去。”
他的聲音太冷硬,鄭燕峤不禁側頭。
賀其玉隻得擋住自己的表情,突然,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不由地加快腳步,身體僵硬地坐到後排。
鄭燕峤跟在他身後,剛剛還展笑顔的臉瞬間陰冷得可怕,他回頭看了眼逐漸遠離的高樓,樓中光亮明滅之間,一抹淡淡的黑氣悄然閃過。
賀其玉依舊冷臉,與其說是冷臉,不如說是空白,他的神色充斥了迷惘,雙眼空洞地盯着一個沒有位置的地方。
鄭燕峤全都看在眼裡,他若無其事道:“怎麼了?”打趣般叫他,“親愛的?”
就在他以為賀其玉不會回答時,後面傳來一聲輕嗯聲。
鄭燕峤不禁輕輕翹起嘴角,現在,他确定了一件事。
紅燈時,鄭燕峤轉頭,賀其玉一直在看向車外,而他想碰碰他。
手還沒落到臉上,便被賀其玉神情激烈地打掉。
“啪”地一聲,兩人的視線相碰,他的眼神不解,神色傷心,賀其玉目光怔怔,剛剛是他做得不對,頓然,他别過頭,不去看他。
隻輕聲說:“抱歉。”
鄭燕峤目光深深,似乎是對他剛才的舉動很受傷:“其玉……”他神色擔憂,又帶有試探性地問,“你到底怎麼了?可以和我說說嗎?”
賀其玉低眸解釋:“我沒事。”
“我隻是有些累,不想再出去。”
他刻意不去看他。
鄭燕峤沉默,後視鏡裡是斑駁的夜色,他的瞳孔底色似有重影。
很快,他平靜地說:“沒事。我們回家,我回家做飯也行。”
賀其玉像是聽到了,也像沒有。
他沒有給出回應,沉悶的氣氛鋪散開,一直朝外看。
他刻意不說話,刻意地不理會他。
鄭燕峤感受得分明,他也被怪異的情緒變化影響,恨不得直接飛回去。
期間停車時鄭燕峤控制不住地看了他幾眼,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卻隻是握緊方向盤,神色難明地看着前方。
對于這些,賀其玉隻能故作不知,剛剛的恐怖場面還沒有從腦海裡消失。
就算再怎麼掩飾他都忘不了,手心也被他無意識地扣住血痕。
燕峤……
鄭燕峤……
陳述也的的确确在眼前直接消失,而且他沒有說謊的理由。
但他真的死了嗎?
還是說這隻是他的幻覺?
賀其玉無從得知,也沒法知道陳述也的話是真是假。
鄭燕峤和賀其玉,一前一後,一米的距離仿佛成了千山萬水。
賀其玉始終和他保持距離,他擡頭看着他的背影,他驟然加快腳步,從背後抱住他。
賀其玉将臉放在他的背上,他看到了他的影子。
已是深夜,燈下他的影子明顯。
陳述也的話隻有五分能信。
賀其玉繼續不坦誠地對待自己。
鄭燕峤緊緊拽住他的手,兩人一前一後的往前走,這次,他們的距離非常近。
他還沒問他發生了什麼,心知肚明他的反應是因為什麼。
他們打算乘電梯時正碰上了鄰居,賀其玉腳步一頓,突然說:“我們等下一班吧。”
他現在看鄰居的眼神也覺得奇怪,她怎麼那樣看着他,是他的旁邊有什麼東西嗎?還是他的心理作用。
“好。”鄭燕峤與他并肩,低頭看向面無表情的賀其玉,冷不防地來了句:“玉玉,你的手受傷了。”沒有問原因,他隻是關心地問,“是不是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