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競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本想說沒多久吧,都跑着來回了,但是孟斯故的語氣聽着似埋怨更似撒嬌,竟令他無端感到些許心虛,于是改口:“下回我快點兒。”
孟斯故的哭泣并沒有因此停止。
“别哭了,實在不行……那個,你吃顆止疼片,吃了不就不疼了。”
嚴競不怎麼會安慰人,這種話說出來聽着着實生硬。好在孟斯故對他早不抱有更多期望,他搖搖頭,“先換衣服吧。”
他們把手電架在路旁的樹上,就地開始換嚴競從村民那裡拿來的衣服。
嚴競動作迅速,三下五除二換上黑色寬松T恤和長褲。孟斯故有意跟上,無奈他被背着跑的時候肩膀被前後颠簸的動作撞到挺多下,這會兒是真的疼,動作免不了慢上幾拍。
嚴競換好,看孟斯故眉頭緊皺,上前打算幫忙,不料孟斯故直接說“不用”,然後一手扶着樹,另一手加快速度穿好了。
見他如此,嚴競沒強行上手,他把兩個人的作戰服堆在路上,随後拿出打火機點燃。
焚燒的火光亮起,白灰色的煙被風拉扯,攜帶着他們的真實身份朝着遠處散去。
燒得差不多了,嚴競回頭看孟斯故,孟斯故也看着他。兩人相視無言,但是心中都清楚,接下來很長一段路,他們不會有其他隊友同行,至多隻剩彼此。
*
繞另一條路下山需要先翻過一個小山坡,坡道平常鮮有人走,布滿了亂石。孟斯故卻沒再讓嚴競背着,他找了根還算結實的粗樹枝充當拐杖,執拗地堅持自己走。
期間嚴競問了一次需不需要背,孟斯故依然說“不用”,嚴競便懶得再問。
時間富裕,他放慢了腳步,走在前面用匕首砍斷橫生出來的雜亂枝節開路。等兩個人終于走到山下的主路,天已經蒙蒙亮了。
他們沒有喝水、睡覺、進食,一路上隻有體力消耗。嚴競停下腳步,提出休息一會兒,然而等孟斯故松開一直握着的樹枝“拐杖”,緩慢坐下來,他才發現孟斯故的手心已經磨破皮,滲出了血珠,孟斯故那件深藍色上衣也沾了些像是血漬的東西。
“你傷口裂開了?”嚴競湊近,伸手揪起孟斯故的衣服想看清楚。
孟斯故一把推開他的手,淡淡道:“沒有。”
“沒有這是怎麼回事兒?”
“還能撐,你不用管。”
“不用?”一天聽到多次拒絕,嚴競不太痛快,冷言道,“你以為我想管。你現在跟我一路,你要是出問題,拖的是我的進程。”
孟斯故平靜地看他,執行清道夫計劃太多天,他差點兒忘了之前不斷追着嚴競時,嚴競對他的接近是多麼嫌惡。今日嚴競願意背他,帶他離開,有保護下屬的責任在,有不拖延自己進程的目的在,或許也有那麼一點兒可憐他的意思在,唯獨沒有情感在。
孟斯故深吸一口氣,盡量不讓自己再表露出難過或疼痛難忍的表情。“你可以告訴我在哪裡會和,自己先走。到時候我趕得上就跟你一起回聯邦,趕不上你就先回去。”
聽他這麼說,嚴競怒從心起,“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丢下你!”
“為什麼不能?”孟斯故反問,“如果是為了責任,你背我離開那個屋子已經盡責了,聯邦的作戰規章裡明确寫過戰友受傷需以自己的性命為先;如果你擔心将來傳出去不好聽,放心,我不會怪你,相信以你在聯邦的聲望和我的名聲,其他人也不會。”
嚴競被他這一番正兒八經的分析和對自我名聲的定義噎得無話可說。孟斯故說得沒錯,從各個方面看,丢下他都不會對自己本身造成過多不良影響,反而帶着一個傷還未痊愈的人走下去的影響還更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