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嚴競立馬轉踩刹車。快速加速繼而快速停止,車輪與地面發生強烈摩擦,車子在寂靜的夜晚發出一聲沉悶的“吱啊”聲後停了下來。
嚴競抓着領口往外扯了扯,無聲地喘氣。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剛才發生了什麼——
剛才,他的本能動作差點兒殺了自己。
“中校,中校!您沒事兒吧?”宿管處的人從窗邊看到了這一場景,快跑着來到車旁查看情況。
嚴競很快恢複冷靜,按下車窗,朝來人說:“謝謝,沒事兒。”
“可是您剛剛……”
“回去吧。”說罷,嚴競關上窗,在宿管人員複雜的眼神中倒車離開。
駛出軍校沒多遠,嚴競找了個路邊停了下來,從扶手箱翻出一瓶止痛片。
藥是嚴競在封閉式治療雙重人格的期間拿到的,藥瓶的錫紙還在,他至今一片未吃。原因其一是他忍痛力頗強,頭痛還不至于對他的生活造成過多影響;其二便是他那時久違地從這具本隻屬于他的身軀中蘇醒,恨透了搶占意識的竊賊,因而打定主意要自己牢牢記住失守的代價。
想了想,嚴競放下止痛片,拿起手機撥通一個電話。
已是深夜,通話音響了好幾聲才傳來略帶着沙啞嗓音的中年男聲:“嚴競,怎麼了?這麼晚了。”
嚴競思考了一兩秒,“常教授,副人格消失,他的記憶我會共享嗎?”
電話那頭的常教授當即睡意全無,“你是想起來他的什麼記憶了?”
嚴競說:“随便問問,就是突然想多了解。”
常教授“嗯”了聲,呵呵一笑,道:“我說呢,不應該能想得起來。你以前從來不知道有另一個人格存在,通常就不會共享到那個人格的記憶。做融合治療說不定有那麼點兒可能性,可是咱們都清楚,你的融合效果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失敗。這種情況下,你說的共享是不可能發生的。”
融合治療是常教授提出的首選治療方案,也是他認定的最佳方案。無奈嚴競醒來後,潛意識防備加強,極度抗拒副人格的存在,故而當時這個方案在他身上始終無法完好實施。
*
常教授是嚴競的父親特意請來的研究多重人格方面的業内權威專家,他表示不可能,基本就是無需再驗證的最終結論。
然而嚴競對結論疑信參半。
嚴競閉上雙眼,沒拿手機的那隻手捏按着眼内側,多個畫面在他腦中不斷翻湧,交織。它們無一例外與讨厭的孟斯故有關,有适才宿舍監控畫面中孟斯故孤身一人的身影,有樓梯間内孟斯故說“他會後悔”的淡漠神情,還有……樓梯上孟斯故隻着上衣,紅着臉頰回頭朝他看的模樣。
最後看到的樓梯不是出自軍校宿舍或嚴競名下房産,嚴競并無印象。連那個難以描述的孟斯故,他都是第一次見。
盡管陌生畫面一閃而過,速度快得如同幻想的産物,但嚴競不得不确信那一幕曾真切發生過。它帶來的身心震顫絕不虛假,因此他才一時失了神,猛踩到油門,犯下絕不該犯的行車低級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