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何頌完全忘記自己正身處賊窟,奧瑞爾似乎有着演講方面的天賦,她的聲音有着讓人信服的魔力,隻要她願意認真起來和你說正式的事,就會讓你完全沉浸在她的演說中。
“一,放任不管,我的精神體會在某一刻暴走,但我還沒到達極限,完全無視我自身意志的暴走不會早于36個小時,不,34個小時。”奧瑞爾推算時間時略加思考,報出了一個更準确的數字。
奧瑞爾看了看連扇窗戶都沒有的房間,何頌知道她是想确認現在的時間段,她不假思索道:“現在是前半夜,最近一次的營養劑是晚飯。”
“單純根據提供營養劑的次數來确認會不會太草率?”奧瑞爾冷靜質疑。
何頌擡起手,有節奏地拍了三下,問道:“那按你的認知,我每次拍手之間時間間隔是多少?”
“很接近标準星際秒一秒。提拉星的一天大約是标準星際時30小時,時分秒是60進制。”奧瑞爾回答何頌的問題後又補充了一句,正是何頌想問的下兩個問題的答案。
何頌為二人的默契微微一笑,放下手來:“和我的認知幾乎一緻就好。我對時間流逝的感知很準确,被關進這裡時候,外面天色很亮,根據你提供的時間相關情報和營養劑的提供次數,現在的時間段确認是前半夜。也就是說你暴走的時間不會早于明天的後半夜。”
“好,繼續。”奧瑞爾認可了何頌的說辭,繼續推進話題,“雖然我的等級隻是B級,但暴走的B級哨兵把在場所有人撕碎是沒問題的,這是最壞的結局,我們都會死。”
“二,我釋放精神力刺激你分化,但你不能分化,或者分化成哨兵,結果和第一種差不多,唯一的變數是,假如身為哨兵的你有着比我更高的等級,那形勢就會演變為是你殺死我,然後再因暴走,自己枯竭死亡。”
“被自己殺死和被别人殺死都沒區别,兩個都是壞的結果,我們在找的是一條生路。”何頌搖搖頭,這兩個結果她都不能接受,她希望的是大家,包括那些提拉星人一起逃跑,和拾荒人同歸于盡不是她希望的。
奧瑞爾放下兩根手指,比了個一說道:“最後一個,也是我們要賭的。你分化成了向導,且等級高于等于C級,且和我的匹配度不錯,成功對我進行疏導後,我和我的精神體以正常的狀态去進行戰鬥,幹掉拾荒人。”她格外加重了兩個“且”字來說明條件滿足的難度。
“怎麼樣?第三種結果的概率我都不用計算,我都知道微乎其微,你要和我一起賭嗎?”
何頌頭一次沒有立馬回複,奧瑞爾也不着急,隻是靜靜專注地看着何頌,等待着她的回應。
“我明白了,那麼,我的回複也有兩點要說,”何頌沒有思考太久,她學着奧瑞爾豎起兩根手指道,“第一,就像奧瑞爾你說的,結果不會比現在更差,我不是一個會坐以待斃的人;第二,我很樂意奉陪,因為我信任你,奧瑞爾。”
奧瑞爾聞言一愣,像是不理解,為什麼眼前這個僅僅隻是和她接觸不到半小時的人,會如此信任自己,就好像她們已經合作過多次,彼此都是值得信賴的夥伴。
奧瑞爾突然偏過頭去,此時的她已經沒了剛剛那股認真嚴肅的模樣,她用手擋住半邊臉頰和耳朵,但何頌還是發現了指縫間那染上紅色的皮膚。
“你這話說得,叫我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奧瑞爾的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除了我媽媽,還沒有人和我說過信任我這種話......”
比起奧瑞爾的别扭,何頌倒是坦坦蕩蕩:“就像你相信我能确認時間段一樣,我相信你。”
這下奧瑞爾的臉已經紅到拿手遮擋已經沒有用處了,她自暴自棄放下手,語氣兇狠:“别說了!你還聽不聽我講哨向分化了?”
“你繼續。”何頌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奧瑞爾輕哼一聲,卻再也回不到之前那一本正經的模樣:“一般而言,哨向分化是自主進行的,但也有被誘導分化的情況。當然,一切的前提是這個人他能夠進行分化,這點和基因挂鈎,父母是哨兵或者向導的孩子大概率能哨向分化。”
還是血統論。何頌默默心中吐槽了一下。
“但這并不意味着不會出現例外,父母都是普通人,孩子分化成一位S級别的哨兵或者向導的例子也有過記載,我......但由于哨兵和向導需要服兵役,任職的也大多是那些高危崗位,死亡率居高不下,所以哨向人口在帝國文明總人口的占比幾千年來幾乎維持不變。”
奧瑞爾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何頌看見她掌中凝聚起一些絲線狀的,像是霧氣一般的東西,它們在奧瑞爾手中呈現不規則的運動。
慢慢的,絲線越來越多,奧瑞爾的手也有些顫抖起來,蓦地,她單手握拳,絲線如同有生命般四處逃散,但離開奧瑞爾身體後又在短時間裡消散得一幹二淨,像水滴入海,與空氣融為一體。
“那就是我的精神力的實體化,就像你看見的一樣,我掌握不了她們了。”奧瑞爾把空無一物的手向前伸,接觸到了何頌的手臂。
“如果你全身放松下來,不抗拒我的精神力進入你的身體,她們就會在裡身體裡遊走,來到你腦部的精神之海,我的精神力會刺激你的精神之海進入防備狀态,要是有着哨向潛質,你就會開始分化。”
何頌回憶了下自己剛看到的景象,自己的記憶裡沒有絲毫有關精神力的信息,不禁感到有些失望,但她很快調整好了心态,确認自己對哨向分化這件事沒有理論上的不解後,朝奧瑞爾點點頭:“我明白了。那什麼是疏導呢?”
“至于疏導,分化成向導後,它就會成為你的本能。書上是這麼說的,”奧瑞爾收回手,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哨兵不需要學習,也學習不了怎麼來疏導,我們隻需要接受就好。不過我的第一個向導有提到過,向導和哨兵之間的聯系,是由本能驅動的。
奧瑞爾給了何頌一個大大的笑容,仿佛她已經看到了那一刻:“所以何頌你完全不用擔心成功分化後的事,隻要你能對我進行疏導,剩下的交給我,我的精神體會負責把那些該死的拾荒人全部撕爛成碎片,讓他們知道,拐賣人口,他們這是違法了!”
“接觸就定在你醒後,我希望你是以最好的狀态進行分化,今天晚上睡個好覺吧。”奧瑞爾敲定了開始行動的時間,覺得事情終于告一段落般地往後伸了個懶腰,“我就不睡了,因為精神體的問題,折磨得我好幾天沒合眼了,也不差這一晚。我守着你,你就放心睡吧。”
“我也有些睡不着,”何頌說的是實話,五天前差點被炸死,又被拾荒人抓了起來關進一群無法溝通的陌生人中,奧瑞爾就像奇迹一般降臨,給她帶來了生的希望。
五天來被刻意壓抑的對未知的一切的恐慌終于爆發,何頌迫切的希望有一個人能陪她說說話,“給我講點什麼吧,什麼都行。”
“那我給你講講提拉星?”
“好呀。”
奧瑞爾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在地上坐好,雙腿伸直,招呼何頌躺在她腿上,“今天晚上,我會好好照顧你,明天一早,你可得好好回報我啊,最好是個B級向導,匹配度越高越好!”
何頌沒有推辭,她剛躺下,就感覺一雙手覆蓋上她的眼睛,耳邊傳來了奧瑞爾的聲音,格外溫柔。
黑暗并沒有放大她的惶恐,反而安撫了她,她閉上眼睛,靜靜聆聽。
“提拉星,是一顆位于莫裡斯帝國文明主星系邊緣的小型行星......”
“......因為與最近的補給星之間,在數十年前發生了一場戰争,一顆行星破碎形成的隕石帶使得補給出現困難,提拉星已經不能夠滿足提拉星人居住,帝國采取了移民措施,從此提拉星逐漸從一個還算繁榮的星球,成為了一顆荒星.....”
“......并不是所有人都願意離開故鄉,在人數減少到一個微妙的平衡點後,提拉星也不是不能生活,所以嚴格來講,提拉星還算不上是荒星,因為這裡仍然有着人在生活,隻要有人還在,提拉星就還是他們的家,家園這麼會是荒星呢......”
許久,奧瑞爾放下手,看見了何頌再安詳不過的睡顔,微微一笑。
“睡着了嗎?祝你有個好夢。”
“外鄉人。”
可惜何頌已經進入夢鄉,沒有聽到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