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疆打算跟着派出所的人一起回他們所裡一趟。
他把宋盈君拉到一邊說話:“這現在在外頭做生意不像村裡,該打點的還是得打點。”
小地方就這樣,不是說一定要收禮,但是收了禮就認得你這個人,吃人的嘴軟,對你開的店就多少上點兒心,平時巡邏的時候還會替你多注意點兒。
宋盈君上輩子在江城做生意也沒少幹這事兒,隻是這輩子太順了,順得她都忘了這茬。
衛疆說完人就已經踏進旁邊小賣部,胖姨從收銀台後面的架子上抽出一盒中華:“他們平時愛抽這個。”
衛疆說:“給我來一條吧。”
胖姨的老公就喜滋滋地搬凳子踏上去,翻起架子頂上的箱子。
宋盈君踏進門的時候,胖姨拉她到一邊說:“你老公出手是闊,但是按我說,意思意思就成了,咱們這店的房東工商所認識人,她關系硬,派出所的也不是個個都喜歡拿人東西。”
店就那麼大,胖姨的噪門再壓,那話也是清清楚楚地傳到衛疆的耳裡。
衛疆笑了:“之前我家出了點事兒,還得派出所的同志全力幫忙呢,我這是為了感謝人家。”
宋盈君懂了衛疆的意思,她跟胖姨說了自己半年前“生日宴”上金牙被抓的事。
胖姨聽得眼睛瞪得老圓:“天爺咧!這麼驚險?!那是得好好感謝派出所的警察同志!”
衛疆拎着煙就跟上人家公安的車走了。
宋盈君回到店裡,蘇美蘭已經麻利地把所有配菜都切好碼好,給孟曉華蒸的魚也都裝好在飯盒裡。
一見到宋盈君,蘇美蘭眼圈就紅了,雙目無神半死不活的,窩着肩膀說:“老闆娘,您放心,在您請到其他人看店之前,我一定幹好我的份内工作。”
宋盈君被她鬧得哭笑不得:“怎麼?你打算辭了我這裡出去單幹啊?”
蘇美蘭急忙擺手:“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今天鬧出這事兒來都是因為我,我在這兒,怕丁強喝醉還會來鬧事,影響你生意。”
趁着沒開店,宋盈君拉了兩把椅子,自己先坐下,示意蘇美蘭也坐:“我問你,今天鬧事,是你來鬧嗎?”
蘇美蘭戰戰兢兢地坐下,被這麼一問,有點懵:“不是我鬧,就是,跟我脫不了關系……”
宋盈君又問:“怎麼跟你脫不了關系呢?你招他丁強惹他丁強了?還是你給他灌酒了?你不是跟他已經離婚了?”
蘇美蘭趕緊點頭:“我是跟他離婚了的!老闆娘,那個小綠本我給你看過了呀!我沒招他惹他,是他發酒瘋!他發酒瘋就這樣。”
宋盈君輕歎了一口氣:“你也知道是他的問題,那還為什麼總覺得跟自己脫不了關系呢?是不是被他說慣了,你也說起自己來了?我打開門做生意,總會遇上這種事的,沒他丁強,還有張強李強。”
蘇美蘭有點動容,她大概知道老闆娘想說什麼了,嘴一張哽咽起來:“老闆娘,我……”
宋盈君給她倒了杯茶,見她僵着,直接把茶杯塞她手裡,蘇美蘭手擱肚子上,兩隻手圈着茶杯,也不喝,她沒那個心情喝。
宋盈君說:“按年齡,我該叫你一聲蘭姐,但你堅決不讓,我也不想把你叫老了,就叫美蘭。美蘭,你的生活已經被丁強毀過一次了,現在好不容易有起色,難道就為了這爛人耍這一次潑,你現在的生活又不要了?那他不得笑歪了嘴,喝醉酒發個瘋,就能把剛爬上岸的你又推回水裡去了,還有妞妞呢?你在鎮上的父母呢?”
蘇美蘭捏着茶杯的手一緊,坐直了身子。
宋盈君見蘇美蘭眼裡又有了光,再問她:“你現在什麼想法?”
蘇美蘭心裡組織了一下語言,說:“我要繼續替老闆娘看好店!賺錢養活妞妞,還要給我爸媽養老!”
她說完,見老闆娘眉頭沒那麼皺了,但是還不說話,聲音又低了點兒:“老闆娘,我說真的。”
宋盈君感覺蘇美蘭那思想還是一時半會沒轉過來:“你得先顧着自己,丁強這事兒,純粹是他混蛋,跟你沒半點關系,你以後别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扯。你把自己先照顧好,自己過好過舒坦了,其他人自然就會好的。”
蘇美蘭聽得一愣一愣的,從來沒人跟她說要“把自己先照顧好”,她嗫嚅着說:“我挺好的,人都是苦出來打拼出來的,舒坦怎麼得來好日子呢?”
宋盈君反駁她:“怎麼就不能舒坦了?你可以一邊打拼一邊舒坦,勞逸結合才能持久嘛!一直打拼不給自己歇着,那是個機器都受不了,更何況是人呢?那你說人為什麼要睡覺?睡一覺起來幹活是不是更有勁?幹其他事也一樣,對你自己好點,也是這個意思。”
蘇美蘭都聽愣了,由衷地敬佩眼前這個女人:“老闆娘,你年紀比我小,但是活得比我通透多了!”
宋盈君聽到這句話,苦笑一下:“南牆撞多了,坑踩多了,自然就通透了,一輩子就那麼長,還是得為自己活,自己活了才能把自己的日子和親人的日子也盤活。”
蘇美蘭聽完,感覺自己腦子像人家洗面粉袋一樣,裡裡外外都抖過一遍洗刷幾遍似的。
她沒想到還能有這種活法,頓時覺得全身的血都沸騰起來,總想着找點活來幹,但是菜備好了,桌子擦了地也拖了,店剛開客人還沒來,她有勁沒地兒使。
她搓着手跟宋盈君說:“老闆娘,我現在就是,總想着幹點兒什麼……”
宋盈君這才笑了:“看來你聽明白了,你不是要跟村長談在我附近租院子的事兒麼,我跟他談過了,這事兒不難。”
宋盈君附近有好幾處院子都丢荒了,離她最近那間,收拾收拾還能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