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盈君應了聲，問：“家娣嗎？”

小衛家娣乖巧地點點頭，偷偷地打量起自己的堂嬸和堂嬸身邊的小姐姐。

堂嬸長得好漂亮，她身邊的小姐姐也好漂亮，兩個人穿得都像挂曆上的明星。

連飛燕姨也穿得很時髦，隻有自己，像隻醜小鴨。

衛家娣看了眼自己鞋頭的補丁 ，看着對面小姐姐漂亮的裙子和嶄新的塑料涼鞋，心裡莫名地難受起來。

宋盈君看到衛家娣眼裡的羨慕，她對衛家娣說：“這是我妹妹，她應該比你大一點，叫宋子君，子君，那是妹妹，跟妹妹打招呼呀！”

宋子君聽話地說：“妹妹你好，我叫宋子君。”

衛家娣小聲地說：“我叫衛家娣。”

她說完，感覺被人輕輕拽了一下，擡頭看了眼她飛燕姨，對方沒看她，但她知道飛燕姨不高興了，于是低下頭縮回她飛燕姨身後，隻露半個身子。

宋盈君站起來，對唐齊臨說：“唐校長，具體手續我已經了解清楚了，這兩天會抓緊時間去辦，我們先走了，謝謝唐校長。”

宋子君也學着她姐說：“謝謝唐校長。”

唐齊臨别提多高興了，撕了張稿紙寫了兩個電話遞給宋盈君：“這是我辦公室和村大隊的電話，你搞不了就給我打電話，如果辦公室的我沒接你就打到村大隊，讓人給我帶話也成。”

宋盈君接過電話，又鄭重地謝過這個熱心的校長。

宋盈君帶着妹妹準備離開的時候，聽到鄭飛燕大聲地跟衛家娣說：“家娣，前陣子我不舒服沒出過村子，待會兒這兒辦好退學了，帶你到鎮上買新衣服去。”

宋盈君本來不想管這閑事，但鄭飛燕這人她了解，隻愛惜自己，上輩子對衛家娣也隻有利用，對衛家娣除了給口吃的沒餓死，其他方面全然不管不顧。

就像現在，看她都沒給衛家娣買過新的衣服就知道了。

上輩子宋盈君原來是很不屑“人靠衣裝”那套的，但是在社會上多年談生意給她狠狠上了無數課。

不說穿得多金貴，衣服至少要看起來新淨。這樣對方至少覺得你給了人家最起碼的尊重，自己也看着精神，人家也願意跟你談事。

帶她做生意的前輩說過——

“雖然說人不可貌相，但那是給出名的人用的，你一個人叫不上名兒的，就得穿好點。不是叫你攀比，是社會上看人下菜碟的人多了去了，穿好點至少不用一上來就叫那些個勢利眼欺負你！”

這個道理其實大家都懂。

而鄭飛燕，看她給自己置的那身行頭就知道她比誰都懂，然而她卻沒想過給衛家娣穿好一點。

上不上心，宋盈君一眼就能看穿。

宋盈君記得，鄭飛燕上江城戶口，是很後來的事了，還是衛疆給辦妥的。

衛家娣上輩子更是沒念過書，當時衛疆問鄭飛燕為什麼不讓衛家娣念書，鄭飛燕眼淚汪汪地說衛家娣無心向學，是她自己不想念書。

當時衛家娣也說是她自己的問題，但宋盈君知道，後來衛家娣自己賺錢了偷偷報了夜校。

衛家娣是想上學的，鄭飛燕對她說上學沒用，不如多賺錢，讀書浪費賺錢的時間，沒讓她上。

宋盈君看衛家娣，就像看年輕的自己。

她回過頭去，對衛家娣說：“家娣，你要是想繼續念書，就來找我，但我現在隻能支持你在這村裡念。”

鄭飛燕臉色大變：“你什麼意思？！”

宋盈君冷漠地掃了鄭飛燕一眼，又看向衛家娣，說：“我這兒也還有房間，你要願意，以後可以跟我一起住。”

宋盈君心想，這梁子早結遲結，反正都是要結下的，她總不能眼睜睜看着衛家娣就這麼被鄭飛燕耽擱了。

衛家娣聽到這話，眼睛一亮，但下一秒鄭飛燕往她前面一站，完全把她擋住了。

唐齊臨也幫腔，說：“我們這兒的老師也不差的，我都說了，課程都按江城的學校來。”

鄭飛燕完全聽不進去唐齊臨的話，隻是死死的盯着宋盈君說：“家娣認我做媽，這是我家的事，關你什麼事！你自己家裡一堆破事都沒處理好，少來害我們家娣！”

宋盈君笑笑，沒說話就帶着妹妹頭也不回地走了，把鄭飛燕氣得夠嗆。

宋盈君帶着妹妹出了學校，先去村大隊辦公室找村長。

正巧村長剛到辦公室，正拿鎖匙開着門鎖。

宋盈君直接站門口問：“村長，如果把我妹妹戶口落到我家戶口，得什麼手續？”

村長一拍腦門：“昨兒鬧哄哄的，會計收你修路錢的時候我就想跟你說來着！你得先回她原來的戶籍地開證明遷出，我們這邊再開同意遷入的證明就成。”

宋盈君謝過村長，回到自行車邊的時候又折回去問：“村長，你知道衛家娣不？就衛疆他堂妹。”

村長想了想，點頭：“衛疆他過輩的二伯衛貴廣的幺女嘛！”

宋盈君說：“是她，她的戶口呢？有沒有人來開證明要給她遷戶口？”

村長疑惑地說：“沒啊，她戶口落在她奶那兒呢。她也是可憐呐，老子老娘都過輩了，她兩個哥頭胎都是女娃，這不計劃生育政策擺那兒嘛，都不願意讓她落戶。”

宋盈君想起剛才鄭飛燕在校長辦公室的話，大概知道怎麼一回事了，鄭飛燕這人，果然是天生的謊話張嘴就來，一輩子沒變過。

宋盈君順便問：“村長，那按現在的政策，我家戶口能給多少個人落戶啊？”

村長沖她比兩個手指，說：“這個嘛，咱們村裡的政策跟城裡的有點不一樣，要是頭胎是女兒，還可以再要一個，最多可以落戶倆，你昨兒說帶妹妹過，你給你妹落一個，後頭就隻能再落一個，再多罰款了啊。”

村長的答複，果然跟她記憶中一樣。

宋盈君離開大隊辦公室，又帶着妹妹往村口去了，她要出村，到宋家村去，妹妹的戶口還在宋家村。

這是上輩子她後來跟妹妹重逢之後才知道的，宋志國和伍美梅從來沒想過把妹妹的戶口往外遷，之前說的已經辦好妹妹到鎮中心小學上學的事，也隻是宋志國編的。

衛家湧離宋家村其實不算遠，沿着村口的河堤一直騎到盡頭，就是宋家村。

宋盈君年輕的時候，每次過大節都跟父母騎過車回村子，這路她沒忘。

從鎮上騎到宋家村要一個小時，但從衛家湧到宋家村，也就半個左右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