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關霈有沒有聽進耳朵裡,他的目光越出玻璃窗。十字路口,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各自來去。
意義?沒有什麼意義。意義是尋不來的。
隻是那麼一刹那,關霈又有了那種仿佛被窺視了的感覺。他凝神盯着人群,步履不停,無人在意。
感覺,很快便消散了。
腦中一處被用力地牽扯了一下,嗡鳴放大了背景音,他自口袋中摸出藥片,囫囵吞了下去。
沈知非遞過來一隻水杯。
漩渦,旋出一個不見底的深淵,是誰在低語。
是罪無言,是惡難解。
“如果餘意确實殺了人……”,聞彧思忖着道,“兇手是怎麼知道的?”
“他的父母?”,沈知非道。
聞彧毫不猶豫地反駁,“你看他們像是會對别人說的樣子麼?人死了疑點重重警察上門都不肯開口,會有什麼人能撬出這種秘密來?”
“咱們現在手上有的,全是沒有證據的推測”,沈知非撇撇嘴。
“餘意是什麼時候确診抑郁症的?”,關霈收回目光。
“一年前”,聞彧率先回答,“就醫記錄是在2023年2月左右”。
沈知非接上思路,“要查去年年初的事故記錄麼?”
“或許要更早一些”,關霈思索着,撥了電話出去,“易青,對餘意的工作同事有過詢問麼?”
“有”,龔易青的聲音貼着耳朵。
“同事有注意到她的情緒異常麼?”,關霈問。
“說起來,有段時間……噢,2022年5月下旬左右,餘意辭職了。然後3個月後找了另一份工作,就是目前任職的那家公司”,龔易青道,“據她的同事說,餘意和誰都不親近,工作挺忙的,基本上每天就是從上班開始盯着電腦直到下班,幾乎不怎麼離開座位的。不過脾氣挺好的,算是有求必應,就是人悶了點,每天都沒什麼精神似的。倒沒覺得她有什麼異常,覺得她可能就是那麼個性格”。
“離職原因是什麼?”,玻璃窗折射了日光,刺了眼。
“原因……”,嘩啦嘩啦的翻紙頁聲,“隻說是個人原因,公司也不會一個勁的打聽,她也沒對周圍的人多說過”。
“離職之後的動向如何?有沒有離開過落城?”,一問接一問。
對面遲了幾秒反應,“我馬上查”。
挂了電話,沈知非還沒開口,又是一個電話進來,沈知非看見屏幕上的‘沈副局’三字,立即閉上了嘴。
“喂?師父”,關霈按下通話鍵,走出了快餐店。
五分鐘左右,兩人身旁的玻璃窗被敲了幾下,關霈在外面招了招手。兩人扯起餐巾紙擦了擦嘴巴,迅速奔出門。
“關組,沈副局有什麼指示?”,聞彧三步并作兩步。
“沒什麼,隻是問問進度”,關霈幾句帶過。
人群。車流。絡繹不絕。
八十七公裡。二十年前的車牌。
無頭的交通事故。鄧鳴。
抑郁症。小女孩。
難以證實的推測。
現時被剖為切片,自過去串聯成為長長的,發舊的底片。操演之手輕撥,物換星移。容顔變了形,易了模樣。高樓矮下去,柏油路面脫去表皮,露出半幹的土壤。
一步,繁花開敗了幾輪。
又一步,冰雪消融了幾季。
溯回的過去,卻無人能剝出真相的模樣。既見果報,不知業因。
要從何處尋起。
笑。笑聲。短促,毫無情緒。愕然擡首間,日光切下暗影,覆了那曾經的亡靈。
“言律…...”
隻笑不言。
“你在這裡做什麼?”
亡靈伸出手,卻延了影,觸及不到的陽光,“你又在這裡做什麼?”
“我……在找……真相”
“你找到了我”,近了,是他的臉,是言律,是關瑟。
“不,不是你”,關霈後退,他的眼睛很痛,色彩堆疊着,圖像雜亂無章,“我要找的不是你”。
“叫我來的是你”,影愈來愈重了。
“老關?”,世界被用力搖撼着,光與影混了色,“老關!”
底片被使勁扯動了一下,倒帶變作了快進,停止處,是沈知非的臉。
“什麼……情況?”,關霈撐了一下,直接脫了力。
“高燒了哥”,沈知非扶着他的肩,搖搖晃晃地,似乎是在車上,“走得好好的,你就那麼突然栽在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