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
是安身之處,自我天地,來去自如。
是困鎖之地,人心牢籠,出入不得。
他們在門内。他們在門外。
門内,光線悶在裡頭,塵粒無精打采地遊離,茫無目的。
“請進來吧”,細語打破了僵局。
三人換了拖鞋,在沙發上排排坐。
“三位是特意從落城過來的?不知是否認識一位姓龔的警察?……”,桌上依次放下三杯水。
“龔易青”,關霈道了謝,“現隸屬我們重案一組”。
“那麼該了解的你們應該都了解清楚了,還有什麼需要問的,要這麼一趟一趟地上門來?”
“魏女士”,關霈想了想,還是沒有用‘餘意媽媽’這個稱呼,“這次來,是為着先前沒有了解到的事”。
魏妤婷的右手不自覺地蜷了起來,餘淇握了她的手,沉聲道,“有什麼事情,請問吧”。
關霈擡眼,“餘意……離開之前,有沒有提到過什麼異常的事?”
魏妤婷的臉霎時蒼白。
“沒什麼異常的”,餘淇的手指輕輕在她的手背上劃過。
“她有沒有提到過一個小女孩?”,關霈瞧着他們,繼續問。
三人皆清楚地看到餘淇的嘴唇抖了一下。
關霈的心沉了下去,那繃着的一根弦,就那麼,啪地一聲斷了,清晰可聞。
“是什麼時候的事?”,他迫使自己硬着心冷着臉。
餘淇的臉也冷了,“我們沒有聽過什麼小女孩,餘意也從來沒提到過”。
“您剛才的反應可不是這麼告訴我的”,關霈道。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餘淇站了起來,送客的架勢,“怎麼,你要把我抓回去審問不成?”
聞彧與沈知非暗暗憋着呼吸。
關霈一動不動,仰目瞧着他,“殺人者,人恒殺之”。
像是被剪斷了線的提線木偶,餘淇僵了僵,跌了下去。魏妤婷死死地攥住他的胳膊,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聞彧有些不忍,但也隻能是默默地抽了一張紙巾遞過去。
“您先前問龔易青,餘意是否真的是自殺,您究竟在懷疑什麼?”,關霈點着火。
魏妤婷咬着嘴,拼命地搖頭。
“殺人者,人恒殺之”,關霈又說了一遍。
魏妤婷哭出聲來,軟了下去。
“老關……”,沈知非看不下去了。
關霈仍在步步逼近,“餘意的手上,有一條人命,就是那個小女孩,那個夜夜出現在她夢中,令她無處可逃的小女孩“。
餘淇沒有回應,他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茶幾,餘意的笑臉凝結在木制相框裡。
魏妤婷軟癱了下去,沒了聲響。聞彧與沈知非急忙沖上前,将人架起來,扶到卧室裡去。幾分鐘後,裡面傳來了斷斷續續地低泣。
沈知非走出來,掩上了門,面色複雜地重新坐下。
”我女兒......是自殺麼?,像是溺了水,想要抓住浮木。
關霈開口,“調查結果,确實如此”。
“那你們還要查什麼?”,餘淇嘶啞着嗓音,“她已經死了,你們還要給她安上什麼莫須有的罪名?!”
“我們隻是想查清真相”,關霈道。
“滾”,餘淇用盡全力,抑下了自己的顫抖。
關霈起了身,在筆記本上寫了兩行,撕下紙頁,“今天打擾了,如果之後想到什麼,或者有什麼想說的,可以随時聯系我”。
門。又關上了。
門内的他們,與門外的他們,彼此望着,誰也看不見誰的臉,誰也望不穿誰的心。
“老關……剛才是不是有點過了?”,在快餐店,沈知非胡亂地啃着個漢堡。
“是”,關霈悶頭喝着一碗白粥。
沈知非舔了舔嘴,正要再說,見聞彧使了個眼色,沖他搖了搖頭,便将到嘴的話換了個模樣,“他們确實在隐瞞着什麼”。
“沒有互相指責,反而在保護彼此”,聞彧将吸管在杯子裡攪來攪去,低聲道,“我見過,孩子死之後,一家就散了,他們互相責怨,彼此憎恨,誰也不想面對冰冷殘酷的現實”。
“呃……”,沈知非整理着自己的表情。
“是之前遇到的一個案子啦,當時還沒來這裡”,聞彧道,“我們接到出動的任務,說是發生了暴力劫持案件,嫌犯持有□□,劫持了一整個酒吧的人……”
“是去年年初的落日酒吧劫持案麼?”,沈知非意外道,“原來那時你也在”。
聞彧點點頭。
“我記得那個案子”,沈知非道,“那人有一個獨生子,犯案前一個月兒子失足落水身亡了”。
“他的情緒非常激動”,聞彧道,“一直在喊,說要我們找到殺他兒子的兇手,否則就炸死整個酒吧的人。但他兒子明明是意外身亡的,哪裡來的兇手……我們好說歹說都沒用,還請來了他老婆,結果倆人直接吵起來了,互相咒罵是對方害死了兒子……情緒失控下他捅了一個人,之後隊長下指令,狙擊手開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