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府會”三層的茶室,殷卻然靠坐在沙發上,指尖摩挲着茶杯的杯沿。
茶水清透,還冒着熱氣,殷卻然卻一口未動,垂着眸不知在思索什麼。
方以藍很快乘電梯回來,行至殷卻然身旁躬身:“殷總。”
“送小周總離開了?”
她口中的小周總,是京城周家的大小姐,周臨绾。
“是的。”方秘書應聲後,輕聲問:“殷總,小周總的辦法真的有效嗎?”
殷卻然撐着下颌,唇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麼,輕視人家啊?”
“沒有。”方秘書趕忙否認:“隻是小周總畢竟沒掌權……”
掌權和沒掌權的相比,簡直天壤之别。
周臨绾雖是周家的大小姐,但現任周家的家主還是她的母親周芳延,位置不同,理解不同,見解自然也不一樣。
殷卻然卻不這樣認為:“周臨绾,更勝其母。”
方以藍還是有些擔憂。
這一次,殷卻然緊急回京,是為了開會商讨港城的問題。
港城的産業,是殷家投資建設了十餘年的重大項目,前後斥資近兩百億,耗費了兩代殷家家主的心血。
殷千璃在世時,便十分看重港城産業發展。對于地域規劃,城市交通等公共設施建設的細節把控更是親力親為,當初與政府聯合商讨多次,才定下當今的方案。
可一轉眼十多年過去,許多計劃都要做新調整,隻是政府那邊更看重國家短期的惠利,不願意配合殷卻然提出的方案,甚至有意拖延工期,以此達到讓殷卻然妥協的目的。
對此,殷卻然反複權衡,仍是不能做出讓步。
項目涉及房地産相關,所以這次回京,殷卻然才約周臨绾出來,想汲取一些專業方面的指導意見。
周家幾代人深耕房地産領域,如今是該領域的龍頭,思維和見識都比其她人要深遠。
隻是,殷卻然沒有向閱曆和經驗更豐富的周芳延請教,轉而找周臨绾取經,着實令方以藍費解。
難不成是殷總最近身體不好,精神不濟,影響了最基本的判斷?
女人低眉一笑,調侃道:“方秘書,什麼都顯在臉上可不是好事。”
方以藍一驚,慌張地收了愁思:“對不起,殷總。”
“坐。”殷卻然伸手一引,語氣溫和,仿若沒将方以藍剛剛的逾舉放在心上。
方秘書依言坐下,眼底殘存局促之色。
“二十年前,房地産市場投機盛世,前景明朗,那會兒周總激流勇進,放手一搏,以最短的時間實現新一輪資本積累和業務擴充。”
“那時候我還小,但也隐約記得周總的事迹。”
“現在,新一輪的地産下行即将到來,政策性的信貸刺激隻能穩住短期的局勢,産業鍊的傳導自三線城市體現,供需下降帶來的負反饋循環初顯,周家産業重心調整迫在眉睫。”
殷卻然抿了口茶,話鋒随之一轉。
“但周家目前的政策性變革,沒有。”
茶盞擱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女人的聲音既輕且柔,卻一字一句地砸在方以藍的心上。
“方秘書認為,周總在等什麼?”
大趨勢判斷力和資本市場的敏銳度,方以藍都不具備,地産經濟的變革更是她這個外行看不透的,隻是方以藍沒想到殷卻然能做這樣的預判。
看來隔行如隔山,并不适用于殷總這種站在金字塔尖的人。
殷卻然見她不答,也不強求,繼續道:“周總有她的顧慮和考量,小周總也有她的遠見和魄力。”
周家的産業轉型,是遲早的事。
屆時周臨绾當權,提前碰一碰思路,以後便免去相互試探的過程。
“殷總,我還是不懂。”方以藍覺得自己腦子跟不上,露出挫敗的表情。
殷卻然被她略顯憨直的模樣逗笑,幹脆将自己的想法全部攤開。
“決策上的事,我已有打算,不完全依賴周臨绾,之所以約她碰面,是對她和我的理念是否一緻做個判斷。”
虛心求教并非事事依從,殷卻然隻是想在解決當下問題的同時,為以後做準備。
“依照港城的産業建設,日後一定有和周家合作的地方,做好預判,未來談合作就不必再浪費時間試探。”
不僅不需要試探,以今晚的溝通,殷卻然覺得日後與周家的合作,一定會成為港城飛速發展的助力。
方以藍投入了百分百的注意力思索,早忘記自己身為秘書的顧忌,主動問道:“殷總說的日後是指什麼時候?”
“最起碼五年後。”殷卻然沒隐瞞:“那時候小周總快要接班了吧。”
五年後,港城産業建設基本落成,後續的推動完善自然要靠各方資本合作共赢。
現在規劃調整的同時,殷卻然已将五年後的合作方提前考慮進去,謀定而後動,知止而有得。原來這樣的謀算,才稱得上是身居高位者的大局觀。
方秘書終是沒忍住,贊道:“殷總深謀遠慮。”
這不是恭維話,而是由衷的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