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莊,我跟你說你可别不識擡舉,人家找你拍幾組照片那是對你的認可!明天早晨八點,學校東門集合,别遲……”
“我不去。”莊未綢直接打斷對方,将電話幹脆利落地挂斷。
沒一會兒,電話又锲而不舍地打過來,莊未綢煩不勝煩,幹脆将對方直接拖入黑名單。
身旁的室友怯怯地問:“未綢,你真不去啊?”
被莊未綢挂斷電話的是學校裡有名的“傳幫帶”負責人羅藝。
“傳幫帶”是學生給她起的外号,羅藝也是學校的畢業生,在娛樂圈打拼幾年都沒個水花,後來幹脆回歸校園,做起了給學生謀兼職,牽線搭橋的生意。
本就是專業院校,學校裡形象氣質好的孩子不在少數,帶出去談合作成功的概率也很高,久而久之還真叫羅藝打下了一些人脈關系。
成衣商鋪來招平面模特的,劇組需要龍套的,還有拍廣告的,都直接來找羅藝在學校裡物色人。
羅藝中介的生意做純熟了,人也逐漸貪婪起來,不僅中介費要得高,還會不顧學生的意願随意攬活,好像這群小學妹都是她手底下的員工一般。
許多學生被她坑過不止一回,工作難以完成不說,有時候還得不到相應的報酬。
奈何這些年羅藝幾乎壟斷了學校兼職的路子,遇到反抗她的,直接斷了學生尋其她兼職的可能。
來做兼職的學生們大多經濟條件困難,對這筆收入的需求很迫切,遇到不公正的對待也是敢怒不敢言。
有的人為了讓羅藝給指派點輕松好完成的活計,私下賄賂巴結羅藝,更是助長了羅藝嚣張的氣焰。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普通中介的工作到了羅藝這裡竟成為拿捏控制學生的手段。
莊未綢自從入了學,便被這位“傳幫帶”前輩盯上,隻是她涉世未深,将人心看得簡單,直到做平面模特的錢被羅藝扣過幾回,才恍悟羅藝并非表面看起來那樣的熱忱良善。
這一次羅藝更是得寸進尺,背着莊未綢替她接了人體藝術的活,所以莊未綢沒再退讓直接拒絕。
但駁了羅藝的面子事小,日後再也接不到專業相關的兼職才是麻煩,莊未綢還有學費和生活費要負擔,僅僅靠獎學金維持怕是不夠。
手機鈴聲突兀地打斷了莊未綢的思緒,莊未綢瞥了一眼來電人才接起。
原來是甜品店的老闆打來,說店裡的另一位員工請事假,問莊未綢可不可以替幾天晚班。
多幾天班,便能多些薪酬,而且晚班不耽誤莊未綢白天要上的課,所以莊未綢欣然應允。
“這周晚上,我都不回宿舍了。”挂斷電話,莊未綢便和室友交代:“晚上鎖宿舍門不用等我。”
她一向坦蕩,并不會為自己生活上的拮據而自卑,在外兼職的事也沒什麼需要隐瞞的。
室友點頭:“據說今晚有雪,你注意安全啊。”
傍晚,莊未綢上完課便趕去甜品店,和店員交接後準時上工。
甜品店還是她當初藝考時,來這裡工作賺取房租的那家。
當初莊未綢和老闆好聚好散,老闆曾承諾她來京城上大學時,如果有兼職需要可以再過來。
後來莊未綢如願考上戲劇學院,便又來這裡。
甜品店裡,從員工到環境都是她熟悉的模樣,再回來兼職連實習期都省略,倒是十分順利。
隻是那個雨夜給她送傘的女人,莊未綢再未能見到。
莊未綢還記得,離職回到榮城前,她曾拜托同事,将傘留在店中,若女人來取便交還給她。
可當她順利上了學,重返甜品店時,卻發現那把傘還好好地留在店中。
同事說沒有人提過傘的事,更無人主動來取過什麼。莊未綢思忖對方不認識女人,所以未能歸還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她回來的這幾個月裡,也未能見過女人的身影。
若不是陰差陽錯錯過了,那便是女人再沒來過。
可是為什麼呢?雷打不動每晚都來買甜品的人,難道是忽然吃膩了,不喜歡了?
不到一年時間,店面的營業時間改成了二十四小時,店裡甜品添了幾種新的款式,還有應季水果做的限量造型系列。
可女人沒能嘗過。
莊未綢深覺可惜,卻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可惜什麼。
傘沒再放在店中顯眼的位置,而是留在莊未綢的員工櫃裡。
偶爾莊未綢摸摸傘柄,才能确認那個雨夜并非她的憑空臆想,而是真實存在過。
不知不覺已是年末,雙旦将至,店裡的裝潢也染上節日氛圍,室友提醒的雪于夜半如期而至,亂瓊碎玉鋪在店外的石階上,倒是很美。
莊未綢欣賞了一會兒,便聽見門口處的風鈴作響,有客人推門而至。
來人的面容被包在口罩之下根本瞧不清楚,但依身形也能辨出,與之前常來的女人不同。
她戴着帽子,灰色的呢子大衣之内搭着一件輕薄的藍灰色羊毛衫,領口裹住瑩白纖細的脖頸,下沿收在修身的針織裙中,腰肢被一條細皮帶紮着,腰帶上還挂着一塊小巧的冰藍翡翠墜子。
她身形高挑,腳上踩着一雙平底靴,卻還要莊未綢稍稍仰頭才能對望。
口罩之外,那一雙眸子淺淡又冰冷,好似被凍了一層細霜,與這個世界完全隔絕開來。
自内而外的端肅矜貴。
“您好,需要點什麼?”莊未綢輕輕嗅過女人帶來的雪松與沉香味道,站在櫃台前詢問。
女人看到她,明顯愣了一下,而後才道:“還有柚子撻麼?”
“有的。”
“要一塊,打包。”女人倒是利落。
莊未綢動作很快,将甜品裝入打包盒遞給女人:“您的甜品,這款保持期比較短,建議您二十四小時之内食用。”
“謝謝。”女人聲音很低,随後咳嗽了幾聲,細聽之下,似乎有些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