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娘子聲音立刻從竈屋傳出:“我給你拿,這玩意兒,家家不得都備着點。”
等紅糖水漸涼,于清便吩咐道:“打十枚雞蛋,再把面酵母與紅糖水一并加入,攪拌成細膩的糊狀,蓋上木蓋子放竈屋去,明兒加核桃上鍋蒸。”
一番忙碌後,夕陽已沉,村莊歸于沉寂之中,在裡正家吃了晚食後才回了家。
三人一沾床便沉沉入睡,天都沒亮,于清就把賀淵從床上拖下,屋裡漆黑一片,摸黑穿好衣物才走出房屋。
正值卯時初刻,村莊仍沉浸于夜色中,籠罩在黑夜之下,萬籁俱靜的土路上,有人舉着火把,驅散前方黑暗。
賀淵手持火把走在最前,眼下四處靜谧的很,若是獨行,心中不知能生出多少精怪事兒。
就比如賀小雲這個膽小鬼,平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卻一驚一乍。
“清哥哥,你拉着我,我……我有點害怕,哎呀,淵哥,你走慢點嘛。”
賀淵笑道:“雲哥兒,這一路上你都大驚小怪的,被樹枝挂住了就直接大叫出聲,吓得我都差點踩滑了,吓人的不是鬼,而是你啊。”
賀小雲緊緊攥住于清的手:“都怪你,舉個火把走那麼快做甚?我和清哥哥都跟不上了。”
“咱不是來夜遊的,裡正家一堆事兒,可不得抓緊些。”
賀淵恐吓道:“雲哥兒,若再不快些,你在後面慢慢趕路吧,我和清哥先去忙活啦。”
賀小雲嘟起了嘴,狠狠瞪了賀淵一眼,生怕真被壞哥哥丢下,步履不禁加快了幾分。
三人行至村中腹地,立于田埂之上眺望,四周漆黑一片,唯有一戶人家燈火通明,隐約間能見人影走動。
賀小雲見裡正家近在咫尺,眼中閃爍愉悅光芒,步履愈發輕快起來。
張文德一見三人,立即笑道:“怎來這麼早呀。”
賀淵回應:“文德哥,來得早些,好早點準備呀。”
張文德熱情招呼三人進屋,拉過長凳:“先坐一會兒,吃了飯再忙活,缺些啥,差些啥,到時直接喊我一聲。”
賀淵點了點頭:“行,我曉得的。”
不久,張娘子就将飯菜端至木桌上:“也沒做啥好吃的,熬了點粥,炒了一盤青菜,你們先吃,我去切點鹹菜來。”
于清沖她軟軟一笑:“那我們就不客氣了,謝謝張娘子。”
飯後,于清将臂繩挂在頸間,再把衣袖捋一捋,收進綁好繩子的地方,賀淵依舊穿着一身粗布短褐,方便勞作。
雖說有幾道菜,上鍋蒸熟即可,但畢竟十五桌人,食材衆多,分量不小,三人立即忙碌起來,賀淵蹲在院中,将雞剁成小塊,于清與賀小雲也忙着洗菜,切菜,切肉。
張娘子站在門口,手中端着飯碗,邊吃邊問:“清哥兒,有啥要幫忙的不?”
事兒繁多,若是有人幫忙,便再好不過,但自個也收了錢,竈屋活全包下,怎可去勞煩主人家,于清連連搖頭:“沒事兒,忙得過來,這調料盒子裡沒有鹽了。”
“啊,等會兒,我這就去給你拿。”
等賀淵将雞處理幹淨,菜也差不多洗好,放在筲箕中瀝水。
今日賀小雲幹活很是麻利,蹲在竈爐邊已将火點燃,把雞肉放入鍋中焯水。
賀淵則與張家兩兄弟蹲在柿子樹下殺魚,十五桌宴席,以防萬一魚多買了好幾條。
待雞肉一焯好水,于清立馬用漏勺撈出,鍋中倒入油,油熱将雞肉炒香,加入大料與闆栗,放入大陶罐中焖炖。
夏季天亮的早,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一縷陽光撥開雲層,透過樹葉縫隙灑向村莊,農家煙囪中開始升起炊煙。
裡正家位于村莊正中央,随一縷炊煙升起,四周逐漸傳出動靜,村民紛紛走出家門,或是洗臉,或伸個懶腰,整個村莊恢複了生機。
昨日被叫做大哥的漢子,便住在裡正家隔壁,他端着碗在院落漱口,言語熱絡:“淵小子,這麼早啊,裡正今兒準備了啥好吃的。”
“多着呢,這不又是雞又是魚,晌午早點過來占位子。”
漢子漱了口,吐了口清水:“還是你小子有福氣,夫郎不僅漂亮,還會拾掇吃食,哪像我家的那位,唉,不說也罷。”
漢子搖了搖頭,轉身回了屋,緊接着,竈屋竄出一位身材高大的婦女,看模樣與漢子頗為般配,她手持菜刀一臉急色沖進堂屋。
“哎喲,媳婦兒,媳婦兒,這玩意兒可不能亂拿呀,你趕緊把它放下,傷着你了可咋辦呢。”
随即,屋内爆發出婦女洪亮而粗犷的嗓音:“趙大牛,你吃了雄心豹子膽,昨兒放竈屋的十文錢呢,錢呢,去哪了,今兒要是不交出來,十個手指頭都給你剁了。”
“媳婦兒,天地良心啊,我沒拿哩,我不曉得,我真的不曉得。”
“還敢撒謊,昨兒買酒的錢,是哪兒來的,好呀,真是家賊難防,非得給你點顔色瞧瞧。”
一時間,屋中傳來趙大牛殺豬般的嚎叫,聽得賀淵一愣一愣,本以為于清性子霸道蠻橫,沒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如此看來,于清不但善解人意又年輕俊美,更是村中一枝花,他定要如狗皮膏藥一般貼上,便讓于清撕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