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外祖與賀母,雙方各執一詞,誰也未能說服誰,直至深夜,人都已困倦才不歡而散。
今日早食過後,賀淵腰上挂着竹篾編織的蟹籠,與林家兩兄弟行走在曲折的小路上,小路旁有一條小溪,水并不深,每隔不遠處就有婦人蹲在水邊,手持棒槌捶打衣裳,發出嘭嘭嘭的聲響。
三人沿着溪流緩緩往山下而去,随地勢的降低,溪水越來越淺,清澈可見底,水深僅到成年漢子膝彎,水低到處都是石頭,大小不一,形狀各有不同。
三人默契的脫下木履,卷起褲腿直至膝蓋以上,賀淵緩緩踏入水中,輕微的涼意沿着大腿蔓延。
他在水中輕輕踱步,河水順着他的步伐,泛起層層細小的漣漪,彎下腰身,賀淵一隻手輕巧低翻動水底的石頭。
嗯,沒有,沒關系再翻一塊大石頭,見石頭下有好幾隻逃竄的小螃蟹,他迅速扔掉石頭,急忙俯下身來,然而巴掌大的小螃蟹跑得飛快,但賀淵還是眼疾手快留下一隻。
将螃蟹扔進蟹籠内,還不忘細心地蓋上籠蓋,避免螃蟹趁機爬出,然後,賀淵繼續翻起石頭,待翻了七八個石頭後,才又發現一隻大螃蟹,大螃蟹不僅個頭大,也很是狡猾,頭也不回就開溜,賀淵連忙去追。
大螃蟹在石縫中機靈地穿梭,賀淵卻如同黑白無常緊追不放,一個接一個地翻開石頭,大螃蟹還是難逃災禍。
可賀淵今日勢必要将螃蟹一族殲滅,收獲一隻大螃蟹,讓人信心倍增,幹勁十足,目光深邃又透出兇殘,興奮地掀開一個又一個石頭。
嗯,沒有,這麼大個石頭,咋還沒有,去哪兒了?去哪兒了?賀淵心情逐漸變得急躁,腦中閃過螃蟹一百零八種吃法。
手上動作也未氣餒,不斷翻起大石頭,小石頭,鵝卵石一個也不放過,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辛辛苦苦一上午,成功收獲了十幾隻螃蟹的偉大戰績。
賀淵回去路上咬着牙,在心裡暗自罵道,*,這他媽是什麼運氣,見了鬼了,*。這螃蟹一點也不好客,如此不給面子,難不成還分什麼熟人,生人嗎?
咋兩位表哥都撿了半籠子的螃蟹,見到他個陌生人溜得飛快,早死晚死都要死,咋就花費這些功夫,他回去咋好意思掀開蓋子呢。
可晚掀早掀都要掀,現下已不是螃蟹死不死的問題了,賀淵提起蟹籠去了竈屋。
他俊俏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然的神态,溫和地說:“二舅母蟹籠放在這兒了,頭一回抓螃蟹還蠻好玩的,果然腿多的東西就是跑得快。”
二舅母不假思索地掀開蟹籠蓋,見其中隻有一丁點兒稀疏的螃蟹,大多數都是小螃蟹。
賀淵平靜的聲音随即傳來:“怎麼了,二舅母,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賀淵雙唇緊抿,眼中滿是誠懇地說:“我也是頭一回抓,若有什麼不足之處,還望舅母直言不諱。”
二舅母聞言,心中比較之意頓時消散,這不頭一回,怎能與自家兩小子比較,她擠出個笑臉:“沒事兒,你趕緊洗個手,這飯菜馬上好嘞。”
今兒午食,外祖特意囑咐煮一節臘腸,臘肉。
都是稀奇吃食,二舅母也舍不得割太多肉,專門用幹蘿蔔,幹豇豆一同炖煮。
賀淵如今也沒吃過幾回臘肉,更别提臘腸了,林家的臘腸雖是瘦肉居多,辣子卻放得不少,連炖出來的湯都是股辣味。
二虎哥吃得津津有味,見桌上菜食已盡,他索性将湯汁倒入碗中,讓原本寡淡無味的白米飯被濃郁的肉湯味兒浸染。
賀淵吃完飯,就要與賀母一起前去了堂叔家,林小柔昨日還送了他們刺泡嘞,雖說這玩意兒山上有,可畢竟難以尋覓。
尤其是那些野果子,時常還未成熟,便被人采摘一空,也不知哪些人吃在嘴中酸不酸,賀母也不好空手去,二舅母便讓拎二十枚雞蛋。
賀母要給錢,二舅母卻不收,扳起手指頭數給賀母看:“哪個要你錢咯,來一回都買了兩匹布,雲片糕,還有一塊紅糖的,這都是貴重玩意,咱家雞多,日日都下蛋,放久了不也得壞咯。”
“都是一家人,趕緊拎着去哪兒,老是都說些錢呀錢呀,讓人聽着心裡不舒坦。”
賀淵覺得二舅母說的沒錯,林家本就家境殷實,舅舅也很是親切,不過他倆一早就去了鎮上,鋪子哪能關門,日日人都得守着。
離開之際,還特意叮囑二舅母把家中木耳,菌子等幹貨都裝上些,若是十幾文錢都得算如此清楚,那才是傷了和氣。
賀淵伸手接過雞蛋籃子,溫言笑道:“那行,二舅母,咱家人也不言謝了哈,娘趕緊走呗。”
“你急個啥,把你外祖叫上一塊兒。”
賀母回趟娘家,花了不少錢,她其實還是心疼錢的,一文兩文她都看得上,但回娘家,也不能小家子氣,如今不用花錢也樂得開心。
于是,賀母望向二舅母,笑容可掬:“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可就先走了。”
二舅母則催促道:“哎呦,趕緊去,我這兒還忙着呢,沒空陪你扯。”
三人便沿着山路,朝往堂叔家而去,外祖手執拐杖,因年邁之故步伐略顯遲緩,賀淵刻意放慢腳步,與外祖同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