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峙桀看了看兄弟兩,再看看天際高挂的太陽,居然已經過了吃中飯的時間!為自己的疏忽暗暗歎了口氣後,淩峙桀四下張望了片刻,帶着小哥兒倆進了不遠處一家客棧。
“這位公子,打尖還是住店?”店小二一見來了客人,忙殷勤的引了上來。
“打尖。”
“住店。”
昭昭和小白同時喊出聲後一愣,怔怔的看向對方。
“這……”小二遲疑的看看這個、再瞅瞅那個,問道,“那是打尖?還是住店?”
昭昭同小白相視一笑,齊聲道:“當然是先打尖,再住店呗。”
“哦,這樣啊,那好,幾位請随我來。”得到肯定答案的小二嘴一咧,引着三人上了二樓的包間。店小二天天在店裡接送南來北往的客人,早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隻看客人的衣着氣度,就知道該把客人往哪兒帶。眼前三位公子看着歲數不大,可那一身的貴氣可不是尋常人比得了的。
“公子瞧着這雅間可還滿意?”小二率先上得樓來,引着三人進來最裡間,輕輕推開房門,将人請了進去。
包間清新雅緻,雖是臨街卻不見一絲喧嚣,陽光透過窗棂照的屋裡一派明亮。房角花架上擺放的幾盆初綻不久的新花,為整間房子添了不少生趣。
淩峙桀滿意的點了點頭,邊打賞邊吩咐道:“客房給我安排的清靜些,我不喜被人打擾。”
“好嘞,沒問題。”小二笑眯眯的看着手裡的幾塊碎銀,問道,“不知公子要點些什麼菜呢?”
“隻要是好吃的就行。”昭昭一聽叫點吃的,想也不想的搶着說道。
小白不落人後的補充道:“特色菜,最緊要的就是别忘了上你們店裡的特色菜,還有招牌菜。”
小二悄悄瞥了眼身邊的淩峙桀,見沒有任何反應,立馬吆喝一聲,興沖沖的下樓準備去了。不多時,小菜便一道道的上了桌。“幾位公子慢用,有什麼吩咐再叫小的。”小二熱情的說了幾句慣話,退了出去。
淩峙桀舉筷小品了幾樣菜,滿意的直點頭。這百年前與百年後果然不可同日而語,經曆了秦皇漢武的紛争與繁盛,再經過大唐盛世的一番雕琢,無論是穿着用度還是飲食,都已有了質的提升。
“好吃,這個好好吃。”昭昭和小白吃的早已沒了樣子,要不是淩峙桀在座,估計就要打起來了。
古人是怎麼說來的:鳥為食亡。說的還真是貼切,淩峙桀看着兩小鬼吃的忘乎所以,突然就想起了這麼句話來。
“嗝,太好吃了。”昭昭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放下了手裡的湯勺。
小白張望了很久,才發現桌上沒有紙巾,隻好從自己身上撕了塊布條下來權當手絹擦了擦油乎乎的小嘴,雞蛋裡挑骨頭道:“要是有紙巾就更好了。”
“這裡紙都是稀罕物,還想要紙巾。”淩峙桀掏出随身帶的紙巾擲了過去,“平日裡看你們一個賽過一個的要幹淨,都覺得你們愛幹淨過了頭,有潔癖,怎麼出了門反倒忘帶紙巾了呢。”
“嗝。”昭昭又是一個滿足的飽嗝,很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不疏忽嘛。”
小白悄悄的打了個哈欠,笑道:“公子,吃飽喝足了,我們是不是該回房間了。”
吃飽了就睡,怎麼就不見長的跟豬似得肥呀!淩峙桀對着天花闆發了會兒楞,才叫來了店小二帶路去客房。
這件客棧規模不小,前廳及大堂是飯館,穿過一條長方形的天井就到了後堂的客房。說來吃人的嘴軟,那人的手短,店小二得了比不小的小費,辦起事來也格外的上心。上得二樓,穿過一條不算短的客房走廊,轉進了一處僻靜的角落裡,門牌上挂着“人字一号”四個字。
小二陪着笑打開了房門,将三人讓進屋内,小心翼翼道:“這間房客官看着可還滿意?”
淩峙桀慢慢踱進廳中,可能是因為朝向的關系,廳裡總有些暗的感覺,但這并不妨礙行動。推開窗子望去,是一條深邃的沒多少人走的小巷,隔着小巷能看到隔壁人家的小花園。繞過繪有富貴牡丹的屏風進到卧室,秀雅的木床旁是一張可供兩人卧睡的睡榻。兩張方椅間的花架上,幽幽的綻放着叫不上名的花兒,小小的惹人憐愛。
淩峙桀緩緩勾起唇角,輕聲道:“我很滿意,有勞小二哥花心思了。”
“哪裡哪裡,這都是小的份内事兒。”店小二長長舒了口氣,欠身道,“公子若沒其他吩咐,小的就去忙了。”
“好。”淩峙桀微一點頭,在方椅上坐下。等店小二退出去并關上房門後,才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整個人歪了下了。
“公子,你為什麼不要亮一點的房間啊?”昭昭和小白一起滾倒在睡榻上,有樣學樣的伸了個大懶腰,問道。
淩峙桀沒好氣的瞥了兩小鬼一眼,冷冷道:“還不進來,站外面想吓死人啊。”
“啊,誰啊?”昭昭莫名其妙的坐起來,看着淩峙桀。
“你還真是健忘。”小白轉了轉眼珠,笑道,“某隻鬼呗。”
鬼?昭昭想了想,才恍然大悟:“花憐葉呀,跟進來不就好了。”
“他有那膽嗎。”小白好笑的看着這個該聰明的時候糊塗、該糊塗的時候卻又很聰明的弟弟,道,“他和公子非親非故的,除了同樣認識顧亦桢外,他憑什麼可以肆無忌憚的随意進出?若是尋常人倒也罷了,偏公子是個修真的;就他那點道行,至今沒被人滅了就是個奇迹了。對着公子,除了恭恭敬敬的還能怎麼樣。”
昭昭歪着腦袋想了想,也卻是這麼個理。何況古人不也常說:禮多人不怪嘛。就花憐葉這樣的,恭敬些總是對的。
随着淩峙桀的話音落地,花憐葉穿過緊閉的房門出現在三人面前。
原本就白的沒絲血色的臉,如今更是泛着層層青色。昭昭看的一驚,脫口問道:“花憐葉,你沒事吧?”
花憐葉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謝謝關心,我沒事。”繼而轉身向淩峙桀一拜到地,“多謝淩公子相救,這珠子物歸原主。”說着,雙手奉上一顆晶瑩如玉的珠子。
淩峙桀歪眼看了看珠子,淡淡道:“還沒找到人呢,這麼快還我不怕又被曬死。”
花憐葉微微一愕,擡眼悄悄打量着對面坐的歪七歪八沒點樣子的清俊少年:這是何意?難道是默認了我可以跟在一旁,還是我想多了?
“唉,笨蛋,還不快道謝。”小白看不下去的急聲催道,“公子這麼明顯的意思你還猜個屁啊。”
“就是就是。”昭昭也一起催促道,“快磕頭呀,别等公子改了主意你才來後悔。”
花憐葉看看小白,又瞧瞧昭昭。在兩兄弟一疊聲的催促下,終于肯定了淩峙桀的言下之意。一時間,花憐葉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心情,隻是照着小哥兩的話恭敬的拜了起來。
“别拜了、别拜了。”淩峙桀輕擡手,使得花憐葉無法再拜,“見到亦桢之後,再把珠子還我吧。雖然不想讓你跟亦桢見面,可你若真沒了,我也會很頭大的。”
花憐葉看了看淩峙桀,想說什麼,卻還是忍了下來。現在能被允許跟着,或許已是上天的恩惠,自己實在不該再貪心多要求什麼了。淩峙桀在布莊裡的一番話,即便自己多不願承認,那也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也許,真是自己貪心的想留住什麼,以至于終究錯過了太多與他相識的緣分也未可知。
花憐葉靜靜的想着自己的事情,竟連淩峙桀對他的說話都恍若未覺。
“花憐葉,花憐葉。”昭昭偷偷瞄了眼臉上不善的淩峙桀,焦急的小聲叫道。這個花憐葉腦子不知怎麼想的,居然在這時候走神;要不是看到小白随手從睡榻上小方桌的碟子中抓起擲過去的花生從他身體裡穿過,當時就要一腳踹實了好把他踹踹醒。
“花憐葉,你真的想不出亦桢他們的去處?”淩峙桀看着發呆的花憐葉,刻意用手指在桌上重重的敲打了幾下。
花憐葉渾身一顫,望向淩峙桀。
淩峙桀依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桌子,淡淡的看着他,問:“哪怕是一星半點,他都沒透露?或者,他的話語裡沒有什麼暗示?”
“這……”花憐葉輕聲一歎,沉思片刻,搖搖頭道,“我實在聽不出亦桢的話裡有什麼暗示。他隻說讓我等你,還有就是他們會一直跟着貴妃。”
“啊,無語……”淩峙桀頭大的捂着額頭。這話說的,一點用都沒有。那幫子人不跟着貴妃還能跟着誰,隻要有些曆史常識的人都知道。
昭昭和小白跟着一聲輕歎,開始大眼瞪小眼。連公子都沒辦法,那他們兩個就更沒辦法了。
靜默片刻後,淩峙桀尤不死心的問:“那你覺得,他們會在什麼地方,或者說他們會躲到什麼地方?”
這,這我怎麼知道啊?花憐葉傻不愣登的眨眨眼,幹脆低下頭不說話了。他了解歐陽晟,卻不了解顧亦桢;他們有着同一個靈魂,卻是不同的人。
算我白問。淩峙桀對天一個白眼,暗罵自己蠢的跟豬有的一拼了。他怎麼就忘了那隻鬼才跟顧亦桢厮混了多久呀,看來與其求人還不如求己啊!又是一聲輕歎,淩峙桀起身往大床上一滾,兩腳一踢脫了靴子,抓過薄被悶頭就睡。現在的腦子簡直就是一團漿糊,有必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再做打算。
昭昭、小白看了看睡覺的淩峙桀,沒理會一邊繼續想心事的花憐葉,自顧自的讨論起了晚飯。在兩小東西眼裡,吃就是頭等大事;什麼事都能緩,唯獨吃是一分一秒都等不得的。
“呐,小白,晚飯準備吃什麼啊?”昭昭挨近小白,輕聲問道。
小白很認真的想了想,道:“出去吃怎麼樣?”
“小吃?”昭昭側着頭考慮了片刻,有些異義,“小吃吃不飽诶,就算吃飽了也會很快就餓的。”
“那就帶外賣啰。”小白雙手枕着腦袋,無所謂道,“再說前院不就是飯館嘛,還餓就讓他們燒呗。要是廚子下班了,咱們就自個兒去廚房弄吃的。”
自己弄!昭昭擡頭想了想,突然間打了個寒顫。他什麼都沒想到,獨獨想到了北京著名的一道菜——烤鴨。“自己弄就算了,還是外賣安全。”
“随你。”小白說完跳下了睡榻,看看昭昭,兄弟兩一齊走到床邊。
“要吃飯自己吃去,公子我想事。”小哥倆的對話淩峙桀聽的一清二楚,所以還沒等兩人開口,就解下了錢袋扔了過去,“要覺着什麼好吃,就帶份回來。記着别玩太晚,要被人販子拐了就自己想辦法回來。”
“是。”小白興高采烈的接過錢袋,牽着昭昭蹦蹦跳跳的出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