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壓頭,濃稠黑夜将天地籠罩得無一絲縫隙。
淅淅瀝瀝的雨水拍打着半掩的木窗,裡面燃起的燭火微弱,看不清相對而坐的男女兩人面容。
木桌上放着蓋滿細沙的厚重木盤,兩人雙手懸空,相握同一隻乩筆。
風揚起男子鬓發,他眸子宛如黑色的漩渦一般,盯着擺動的乩筆眼神狂熱,他嘴中念念不停:“叩問鬼神,長渡世間,身提黃泉,骨肉為泥,渡我成情!”
電閃雷鳴,忽而閃電劃破天際,也照亮了女子無神的雙眸,她猶如提線玩偶般,身子跟着乩筆晃動。
随着移動愈發瘋狂的乩筆,男子嘴動得越來越快。
終于,乩筆猛戳進細沙,萬物靜寂,男子臉上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你是我的了!”
…………
奏樂昂揚,唢呐吹奏着喜樂,小小的府邸門口鋪着紅毯,兩個石獅子上系着紅綢帶。
樓棠月在一群恭賀聲中看到了闊别已久的蘇琳琅。
她消瘦了許多,面頰微凹,秀麗的面容添着幾分鈍然,一襲海棠雲紋百褶裙穿在她身上都不能讓她顯出半分紅潤臉色。
“琳琅,月餘不見,你怎麼如此消瘦了。”
樓棠月上前牽住她的手,兩人一起進了府邸。
蘇琳琅吩咐身邊丫鬟将請帖和禮盒遞了過去,然後看着樓棠月微微歎了口氣:“從那日回來,我便得了風寒,半月下不了塌。”
“可能是因為在地牢長時間繃着精神,回府放松後,那時所受的折磨都找上門了。”樓棠月安慰她。
蘇琳琅也是這般想的,兩人被引至賓客席。
“你怎麼會來沈姝的婚宴?”樓棠月這時才感覺疑惑,蘇琳琅似乎并不認識沈姝。
“蘇姐姐,你來了。”清脆聲音傳來,一豆蔻年歲的女孩興奮地跑了過來。
“小千。”蘇琳琅臉上浮現笑容。
樓棠月對女孩有些眼熟,還未反應過來,女孩已經對她行了一禮:“多謝樓姐姐,不然小千不會那麼輕易從地牢裡逃出來。”
原來她就是沈姝竹馬的妹妹。
說着,喜樂奏起,小千向兩人告辭。
新郎一襲紅袍,臉上含笑牽着一旁蓋着紅蓋頭的新娘,一根紅線在兩人腕間,清晰而堅固。
樓棠月舒眉而笑,作為紅娘促成的第一對良緣讓她心悅。
觀禮完後,樓棠月和蘇琳琅相攜而出,即将告别之際,蘇琳琅面色猶豫,開口:“我快要定親了。”
看着她算不上喜悅的臉色,樓棠月詢問:“你不喜歡對方嗎?”
蘇琳琅搖頭又點頭,眸子浮現一絲迷茫:“應當是喜歡的。”
說着,她無奈笑笑,又點了點頭,像是自我肯定般:“是喜歡的。”
樓棠月見她狀态有些不好,垂眸思慮片刻:“下次要不帶我見見你那未婚夫,我火眼金睛,一眼便能看出你倆是否相配!”
蘇琳琅聞之失笑:“你是鸾仙嗎?還能觀看兩人姻緣?”
什麼鸾仙?
不應該是紅娘嗎?最不濟也能得個月老稱号!
“鸾仙是什麼?”樓棠月問出了口。
蘇琳琅見她不知的樣子,神色間也有一絲意外:“京中最近流行的扶乩啊!隻要與心悅之人去扶乩,鸾仙就會告知兩人是否為天定良緣!”
“你相信這個?”
樓棠月這才意識到一絲不對勁,她原來根本沒将這個事情放在心上,但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周邊發展壯大,隻給她莫名詭谲的感覺。
蘇琳琅含笑,似乎并不覺得有何不對:“不過是個遊戲,我為求安心便試過了,信則有不信則無嘛!”
樓棠月盯着她,想從她神情中捕捉與往日的不同,卻見她面容依舊如常。
蘇琳琅笑着:“我記得你以往不是最愛湊熱鬧嗎?京中今日若有流行的,你定時不會留到後日,現在消息一時竟是滞後這麼多!”
提及此,樓棠月讪笑兩聲:“這不是最近在府内休養嘛。”
蘇琳琅表示理解,她近來也是精神不濟,若不是有人相邀,她也不會去扶乩。
兩人在街角告别,樓棠月走過青巷,疑惑道:“蘇琳琅往日有這麼愛笑嗎?”
她與她那幾個照面,她總是寵辱不驚,那雙眸子永遠清醒,永遠一副淡淡的樣子。
還有那個扶乩,她莫名覺得詭異。
她是因為穿書做任務有了看見紅線的能力,那扶乩難不成真的是因為神仙的存在能窺見人之間的緣分。
日墜西山,華燈初上,滿街燈火亮起,濃濃煙火氣喧嚣在整條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