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拿起來,柳老闆不知何時湊到她身邊:“樓姑娘好眼光,此水精璎珞可是由從撈出過東珠的海裡撈出來的珍珠做成的,本鋪僅此一件。”
聽她吹得天花亂墜,樓棠月笑着打趣:“不會我前腳剛買走,後腳柳老闆就拿出個一樣的重新擺在這裡吧。”
柳老闆聞之絲毫不惱,隻掩唇低笑:“哪能呢?最起碼也得過個三五日再拿出來賣啊!”
兩人說着都笑了起來,樓棠月便問道:“這水精璎珞價錢是?”
柳老闆随身掏出算盤,纖細手指撥弄幾下:“我與姑娘交情深厚,給你打個折,一共八十八兩。”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樓棠月的笑容快維持不住了,這原身真敗家啊!隻是在外的展品就如此貴,不敢想象上一次二樓金閣得吞多少金!
她躊躇再三,剛想開口再壓壓價,瞳孔卻一瞬間緊縮,她使勁将柳老闆拉了過來,清脆聲音響起,
青色玉如意碎在兩人腳邊。
一個打扮幹淨,面容麻木,雙眸黑得沒有一絲雜質的女人雙手舉着,靜靜看着兩人。
剛剛樓棠月望過去,就見她緩緩舉起手中青色玉如意,就要砸在柳老闆身上。
鋪子中即刻有人尖叫,穿着短打的男人立即将她押住,女人不掙紮,隻用那不泛一絲漣漪黑得過分的瞳孔盯着柳老闆。
樓棠月看着她的瞳孔,隻覺得裡面宛如死水,讓人看着背後發涼!
柳老闆終是變了臉色,她叉着腰,張揚卻不潑辣:“怎麼回事?已經說了你家男人跟人跑了不關老娘的事!你今日怎麼打算砸死老娘!老娘今日非得跟你對簿公堂!”
說着,她招呼着人将她送去衙門,自己就要關鋪門。
貴女們都窺見剛剛場景,不免戚戚,對她舉動也未說什麼,都放下手中物打算離去!
樓棠月沒想到今日算白出來了,她歎口氣,就要将璎珞放回去,柳老闆卻開了口:“樓小姐拿走吧,我柳三娘不是知恩不報之人,如果不是樓小姐,我已經傷重躺地上了!”
她将水精璎珞放進妝匣,給了樓棠月。
樓棠月接過,憶起剛剛那個女人的樣子,疑惑出聲:“那位女子是怎麼了?”
柳三娘臉上浮現幾絲感慨:“她是高繁娘,與丈夫感情深厚,兩人一起在小巷賣雲吞,她喜歡我這裡的首飾,他丈夫便存着銀子想着從我這裡買個銀簪子給她,卻沒想到,上個月,她丈夫買完銀簪子後和我這裡一個丫頭跑了。從那以後,她每日便要來我這轉一圈。”
“我原來想着她可憐,來就來吧,結果今日竟然想害我!”說着,她火冒三丈起來,“我柳三娘還沒有受過這種委屈!”
人群散去,鋪子裡沒幾個人,紅姗終于擠了過來,聽到兩人的話,不禁問出聲:“兩個人感情深厚怕是假的吧!這男人怎麼變心這般快!”
樓棠月搖搖頭:“男人變心可不就這麼快嘛!
“樓小姐的話沒錯。”柳三娘用贊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随即眸中也有淡淡疑惑,“兩人成婚十年有餘,感情淡了也不足為奇,但讓我奇怪的是高繁娘丈夫買簪子前一日提起她還是滿眼歡喜,老娘活這麼多年,那感情可做不得僞!”
說完,便有身着短打的男人附她耳畔說了什麼,她随即收斂神色,表示自己要去衙門。
隻半柱香時間,熱鬧的绮羅坊便關了大門,隻餘捧着妝匣的樓棠月和一旁拿傘的紅姗。
紅姗撐開油紙傘:“小姐為何對此事這麼在乎呢?”
樓棠月踏進雨裡,條條雨絲如白幕,青石闆上已經積了小譚,她将白靴子踏進水潭,看着其泛起的漣漪,腦中莫名再次想起那個女子宛如死水的瞳孔。
如同失去所有情緒一樣并不恐怖,恐怖的是你感覺那漆黑無神的眸子裡有東西在窺伺着你。
“就是莫名在意。”
到了馬車旁,她習慣性擡眸看向撥霧樓,三樓的小窗不知何時被推開,綿綿雨幕中她看到了熟悉的面容,神情朦胧難辨,隻能看清他溫潤柔和的眉眼。
他依舊一襲潔淨雪袍,坐在窗角,對面的事不知看去了多少。
樓棠月收回目光,上了馬車。
直到馬車消失在雨幕後,裴聞雪才緩慢将目光移到已經關門的绮羅坊,他眸色清淡,面色依舊蒼白,神情卻帶着幾分若有所思。
季百川風風火火闖進來,看見大開的窗柩,疑惑:“你不是最讨厭雨嗎?哪來的閑情雅緻看雨?”
裴聞雪将煮好的茶倒入白玉茶壺中:“觀雨品茶,人生雅事,我亦無法免俗。”
季百川自動忽略他的話,隻坐在他對面:“那你肯定看見剛剛對面發生的事了,那是真熱鬧啊!”
裴聞雪沒有答話,隻看着茶盞裡茶水蕩起的小圈漣漪。
…………
天色暗沉,雨勢忽急,迷了每個人的眼。
男子跑進一個屋檐下,看着面前不起眼的樓閣緊閉的大門,自認晦氣。
他脫下外衫,剛想披雨前行,耳畔忽然聽見了一聲鈴铛聲,空靈清脆,隻聽“咯吱”一聲,後面的木門打開。
他轉頭,隻見門内一片漆黑,他卻感覺渾身起了暖意,他提步,毫不猶豫地走進了樓閣。
樓閣門再次關閉,雨幕中,依舊平平無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