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好朋友
山風拂過蘇祈春和陸滿山的眼角,輪回崖上寂靜如冰。
不知從哪來了一個童聲,懵懂又膽大,“哎呀,抱一起喽抱一起喽!”
蘇祈春頓時羞得滿臉通紅。
另一聲音很快響起,把童聲壓下去,“你這小子胡說什麼,快閉嘴!”
耳邊的人聲漸漸變輕,和山風,和灼目的日光一起包裹着蘇祈春,蘇祈春腦子裡變得空白一片,想不出什麼,也說不出什麼,隻剩下一顆心在狂跳。
“你沒事吧?”陸滿山漸尖輕點崖邊,雙手抱着蘇祈春往後退,一直退到離崖邊很遠他才停下來,放下蘇祈春。
蘇祈春驚魂未定,雙手捂着胸口,仿佛心都要跳出來,額角的汗不可遏止地流下來,連鬓邊的發也被汗水浸濕,貼在臉上,和她兩頰上紅暈一起,為她平添了些動人的狼狽。
“我……”蘇祈春擡眼,對上陸滿山關切的目光,那目光裡包含了許多許多,有愧疚,有想念,有悲傷,有緊張。像是心有靈犀一般,蘇祈春一下子就懂了這所有情緒的來源,她的眼睫不自主地顫了顫,風聲将她的聲音吹得瑟瑟。
“我還好。”
陸滿山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漸漸劃過,像流星在夜幕裡倏然滑走,他的手也緩緩離開蘇祈春。
他低下頭,看着自己空無一物的手心,輕輕笑了笑,“嗯。”
兩人就這麼互相站着不說話。
一旁偷看的隔壁大嬸急了,她原本以為給兩個人創造了這麼好的相處機會,兩人定會如幹柴碰烈火一般互訴衷腸,誰知道兩個人就像木頭一樣,誰也不多說一句話,就這樣她怎麼完成春娘交代給她的任務,怎麼讓春娘為她繡被套。
她停下後撤的步子,拍拍裙裾上的雜草,有些不自然地輕輕喉嚨,吆喝着說:“哎,我說,你們方才看見我的手帕了麼?”
隔壁大嬸邊說,邊走過來,低着頭真像在找什麼。
找了一圈,什麼也沒找到,隔壁大嬸對着蘇祈春笑,“纖纖啊,你看見我的手帕了麼?”
蘇祈春還未來得及回答,隔壁大嬸就緊接着對陸滿山說:“方才你的身手可真好,差點兒纖纖就掉到懸崖下面了,好險啊!”
話剛說完,不等她們反應,隔壁大嬸目光又落在蘇祈春的手裡,她“唉喲”一聲,伸手去拿蘇祈春手裡的鏡子。
“哎喲喲,我說纖纖啊,你方才不會去崖邊就是為了這個吧?”隔壁大嬸瞪着眼睛,顯然話裡有話。
蘇祈春偏了偏身子,躲開隔壁大嬸的手,隔壁大嬸的臉瞬間黑了,哎喲個不停,“你手裡的鏡子是春娘為你準備的吧?春娘早就說過,你和山公子是絕配,你瞧,可不是嘛,這輪回崖也印證了,果然是天生一對。”
這一字一句像剛燒開的水一樣,滾進蘇祈春的耳朵裡,蘇祈春手指都攥白了,磕磕絆絆再說不出半句話,她别過臉,心髒狂跳,隻聽耳朵裡又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讓她的心又變得好涼。
“你不要胡說。”
陸滿山的聲音冷靜,從容,劍鋒一般,沒有一絲起伏,沒來由地讓人覺得好冷。
蘇祈春嘴唇都要咬破了。
隔壁大嬸愣了下,看看蘇祈春又看看他,随後恍然大悟道:“哦,你一個大男人害什麼羞,你喜歡她她喜歡你這有什麼好害羞,好避諱的,别看我年紀大,若我喜歡一個人,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全天下的人,怎麼?你這個年輕人倒不敢了?”
說到這些,隔壁大嬸臉上浮起驕傲的神情,愛就是愛,很就是恨,不需要掩飾,也沒必要掩飾。
陸滿山額前垂下的發随風而動,他的眉心也好似被吹動一般起了褶皺。
蘇祈春反而因為隔壁大嬸的話平靜下來,愛一個人不是醜事,本來就不需要隐瞞,她沒有說錯。
她轉過頭,用眼角餘光去看陸滿山。
陸滿山的側臉冰雕一般,鋒利,淩厲,讓人越看越遠。他不說話時,簡直就和雪山一樣,他說話時,就像下雪的雪山。
“你誤會了。”陸滿山轉身,背對着蘇祈春,背部繃得像一張拉緊的弓,風吹着他的聲音,越吹越遠,“你誤會了,我和纖纖沒有任何關系,我心裡對她也沒有任何想法,她隻是我的朋友……”
他頓了頓,又道:“好朋友。”
周遭忽然變得很空曠,耳朵旁響起金屬的嗡鳴,蘇祈春仿佛置身在另外的世界裡,她看不清楚一切,隔壁大嬸嘈雜的聲音透過屏障傳進來。
“這這這,這怎麼可能啊,這傻子都看得出來,你明明……”
蘇祈春用盡全身力氣叫住她,“大嬸!”
她僵硬地轉過身,走到隔壁大嬸身邊,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幹,讓她的話語輕飄飄的,“不要再說了。”
“哎,纖纖。”隔壁大嬸唉聲歎氣,想必她也想不到陸滿山會這麼說,算了,也許是她無理取鬧,甚至是無恥,才會誤會了别人的心意。
她想到晚晚,晚晚那麼靈動可人,也許他喜歡的是他那樣的也未可知,還有曲紅绡,他還做過她的未婚夫婿,興許他是真的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