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惠耳邊忽然響起那日于是之在自己面前說的話,他把自己知曉一切的事情都說了,又揚言無論用盡什麼法子也要把周韻遲娶回家。
明惠忽的笑了。
周韻遲不明所以的看着母親。
明惠笑道:“原是為了這事,那我且問你,你可想嫁進于家?”周韻遲想,為了養母的夢中之言,她決計是要嫁的,于是低頭嚅嗫,“女兒是想的,隻是怕将來真相大白那日,兩家傷了和氣就不好了。”
少女身子微微躬起,瞧着單薄一片,明惠心疼的把女兒摟在懷中,一下一下輕輕的拍着,溫聲安慰,“這麼多年過去,那道士仍尋不到,怕是..”她嘴裡隐隐發苦,想到這些心裡的痛了添了幾分,努力忍下後頓了頓又道:“隻怕那道士早已不在世上了,你也是侯府的孩子,且就安心嫁過去,若真到了那日,想那于家也不會和咱們侯府傷了和氣,況且我瞧着于家那小子對你的熱乎勁兒,就算是知道了真相,也不會怪你,若你心裡覺得對不住他,不如大婚那夜把實話與他說了就是,想來洞房花燭夜他也不會氣惱與你。”
周韻遲兩頰微紅,眼神飄忽埋頭低聲道:”還能如此,這樣豈非有趁火打劫之嫌。”
明惠面上帶着一絲笑道,心說:“我的兒,那小子把咱家的事兒摸了個門兒清,你還在這裡擔心自己趁火打劫,真真兒是個傻閨女。”随即又道:“我的兒,莫在要煩憂這些了,天塌下來有我和你父親頂着,怕這做甚,橫豎是你這些時日在家中待嫁悶壞了才會如此,這幾日不如多喊你三妹妹過來說說話,喬姨娘鎮日在院子裡辱罵她,我派人去訓斥了她幾句,沒消停兩日又開始了。”
雲嘉儀那院兒不太平周韻遲知曉,本不想在喬姨娘面前露面,省的她瞧見自己心緒不平。
周韻遲輕輕點頭道:“母親說的是,以後大家各出了門子,被瑣事纏身,見一面倒是沒有在家中這麼自在便宜了。”
“你懂的這些就好,俗話說結一怨不如解一怨,儀姐兒如今改好了,她将來的夫婿家世雖不高,但勝在家風清白,年紀輕輕又是個舉子,許多勳貴人家的子弟和他同歲的還不如他,沈家是書香門第,這樣的人家日後起了勢,對你來說又是一門助益。”
當娘的總是處處為兒女着想。
當下,周韻遲聽了明惠的話,也不在華瑞軒多留,索性丢開了手隻打定新婚當夜對于是之坦白,随後差了個丫鬟去芳菲閣喊了雲嘉儀吃茶聊天了。
待到春花落盡,便是周韻遲出閣的日子了。
大婚這日,雅苑的廊下和院子裡滿滿當當的擺着大箱子,一共八十八擡,每個箱子上都貼了紅紅的喜字,這些都是明惠備給她的嫁妝,已打點妥當,等會兒随她一塊兒去于家。
屋裡,妝台上的銅鏡裡,周韻遲粉面桃腮,她面上燙的厲害,興許是喜事逼人,連喝了兩盞冷茶也壓不下去她面上的燥紅。
方才明惠領了一個嬷嬷來,說是要囑咐一些事情給周韻遲,那嬷嬷一進來就拉着她進了裡屋,一盞茶的時候過去,周韻遲才紅着臉兒出了屋子。
這時,絞面的嬷嬷也進屋來了。
銀瓶站在周韻遲的身後,瞥了眼銅鏡裡周韻遲面孔上的那抹绯色,知道實情的她低頭暗自笑了笑。
絞面嬷嬷手上動作爽快,周韻遲反應過來,口中剛輕呼出一聲“疼”,嬷嬷就笑着停了手中動作,收拾着東西邊道:“姐兒今日大好日子,素日又是嬌養着,皮膚薄又嫩,面上有些微紅,姑娘快去打打個冷巾子敷上一陣就好了,别誤了吉時。”
銀瓶聽後忙去打水準備冷巾子去了。
剛敷罷臉,上好了妝,窗外便傳來了一陣熱鬧之意,人群還未進屋子,周韻遲便聞到了陣陣逼人的脂粉香氣。當下明惠帶着一群貴婦人熱熱鬧鬧的進了屋子,這些人皆是來觀周韻遲的梳頭禮。
大婚之喜,饒是平日再怎麼端莊的閨閣小姐,今日也要被染上濃重的嬌豔之色。
周韻遲自然也不例外,她本就顔色好,今日臉上的胭脂,唇上的口脂比往日不知要濃上多少,愈發可人了。
衆位貴夫人皆是贊歎。
周韻遲覺得自己像是那山間的猴子,被人圍觀,強忍着。
門外有婆子來傳,說于家的花轎還有兩條街都到了,為了不誤吉時,柳眉上前拿了梳子遞給明惠。
這梳頭禮便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