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的教學樓很安靜,隻會偶爾傳來走廊過道的腳步聲和電梯運作的聲響,課室留下來的學生也在安靜自習。
巫荻雖然在埋頭刷題,但因為心不在焉浪費了好幾頁草稿紙,直到謝诩敲了敲他的桌面。
他放下筆勾着書包跟在謝诩身後依舊像昨天一樣默不作聲,昨天是沒興緻今天則是道不明的心虛。
兩人一前一後往車棚走反倒有種場景再現的熟悉感,不過這回巫荻也進了車棚裡。
謝诩看見他推自行車時什麼也沒問,但在巫荻雙手搭着自行車把手時,他眉梢飛快地皺了下。
巫荻撐着腳踏等謝诩先行,半晌沒等到動靜微微擡起眼朝旁邊偷瞄,還沒看清人,懷裡就忽然被塞了樣東西,他眼皮一跳轉而很快低頭去看對方給他塞了什麼。
是一雙黑色手套。
巫荻知道謝诩平常都是戴着手套騎車上學,他不止一次看見對方進入課室時從容随意地單手脫手套,甚至以前課間的時候,他還會手欠去勾對方書包邊的手套,即便每次躍躍欲試,但沒戴上去過。
主要是他覺得戴人手套就跟穿人穿過的衣服一樣,莫名帶着私密而又親近過頭的味道。
所以在看清那雙黑色手套時他下意思愣了半秒,用一隻手将兩隻手套抓着,他擡頭跟謝诩的雙眼對上後,又不自然地将視線着點挪低在這人眼下,淡色的嘴唇嚅動了下:“你……”
“你戴,我不用。”謝诩的聲音有些涼,他看向前方先緩慢開了出去,沒給巫荻拒絕的機會。
抓着手套的手指有一瞬又麻又熱,巫荻說不清什麼情緒,頹廢的同時又莫名地感到飄飄然。
他完全顧不上處理自己腦子裡的想法,甚至沒時間别扭自己要戴謝诩戴過的手套,将手套進去後,踩着踏闆跟上對方。
謝诩早上在車棚看見巫荻的自行車,隻是覺得很正常,昨天被人提醒後,這人終于想起自己那輛自行車,看來記憶力也沒下降到無可救藥的地步,直到剛剛看見巫荻光着手抓車把手的時候,他才生出一絲情緒。
棠溪早晨和中午的溫差很大,主要是受太陽溫度影響,陽光下時,體感溫度比較暖和,曬久了還會發燙,而在陽光之外,隻能感受到刺骨的冰涼,正常人隻是早晨出門都會習慣縮着脖子擋風,然而這人什麼防冷措施都沒做,早上就騎着車來雅升了。
謝诩騎車時露出的手指即便曬着太陽溫度也抵不過迎面過來的刺骨冷風,他表情似乎比先前更僵,抓着把手的指節繃得很緊。
兩人安靜往校外開,氣氛跟冬日吹來的涼風幾乎不上不下。
冷,實在太冷了。
巫荻縮了縮脖子,他雖然戴了謝诩的手套,但指尖依舊能感受到冰冷的麻意。
停車後,他的第一反應不是脫手套而是去看謝诩的手,但謝诩已經轉身進了店裡,他隻能埋頭跟進門。
小飯館廚房和前台隻隔了一面牆,牆上的大窗口正好可以看見裡面炒菜的老闆。
巫荻一邊脫掉手套一邊低頭往前台走,想将手踹進兜裡緩和緩和,但餘光感應到謝诩的身影,又轉而裝作一派平常的模樣變成從兜裡翻出手機,還沒擡頭,手背忽然被一塊溫熱的東西抵住,他一愣擡眼。
謝诩站在前台邊,不知什麼時候跟老闆娘要了一個手掌大小的透明暖水袋。
巫荻下意識把手躲開,離開熱源的手背如同被針紮了一般冷得發痛,他盯着謝诩的手指先說:“你不冷麼,我沒事。”
謝诩垂眼看這人凍紅半截的手指,眉梢有一瞬壓低,最後隻說:“接好。”
巫荻本想狡辯一句真沒事,但謝诩将熱水袋塞到手上時,他隻來得及嘴皮子動兩下,連聲音都沒發出,等他緩好神,謝诩把飯菜都點好了。
兩人經常光臨,飯館老闆娘早就記住了他們,剛剛謝诩來借熱水袋時,她就留了一神,把菜端上桌時,笑着跟他們搭話:“你們學生仔冬天騎車都不戴手套呀?凍壞手可怎麼辦呐?這樣子不好的呀。”
巫荻抱着熱水袋默默埋低頭,去偷瞄對面的謝诩,對方的手指已經回溫顯出血色,但他的手還凍得有些發青。
“不要覺得戴手套騎車不好看呀,舒服才最重要,還是去百貨店買副手套比較好的呀。”老闆娘說着又給他們端了一壺熱水。
巫荻抓着熱水袋越聽越自閉,緊接着就聽見謝诩輕輕嗯了聲回應老闆娘的話。
謝诩吃飯時不說話,巫荻的情緒反複無常,這會兒又重新悶了起來。
兩人幾乎埋頭各吃各的,巫荻想象中的交流壓根沒出現,他敏銳地感受到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對勁,在安靜之餘透露着一絲冷漠,就像一對搭夥湊日子的夫妻,維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隻要他不主動搭話,謝诩也不會開金口。